第十五章 道難行(二)

第十五章 道難行(二)

寒榻病卧驚夢醒,絕人路里辟乾坤。

晨風擠過輕掩的窗扇,撩撥得衣袂翻飛。朝陽色暖,映得那嬌小玲瓏的面龐添了幾分堅定與勇氣。

對面的少年將唇角順着清風的弧度勾起,如月的眼彎里載滿了碎金,“扶風教從不論出身,只要你肯,定能有一番作為。聖主與癸殿主那邊我去同他們商量,此二人甚少問及世事,想是不會疑心;章兄弟與那位小兄弟待你極好,你同他們交代就是了。”

慕容覆抱拳,“勞師兄掛心了。”

“無礙。”交天樞輕笑,“你去躺到石榻上吧,我來為你施針。這寒毒雖不致命,卻也是不好受的。”

五根纖纖銀針落下,入皮肉無覺,只見榻上人兒的柔滑肌膚上滲出層層細汗。

待汗珠鋪滿,那人便拾了針。

黑血如泉涌,他也不見止,只伸手用布子輕輕拭去。

直到不再有液體冒出,寒意頓消。

她略有些睏倦,只微微將眼皮扯開一條縫,“多謝師兄!”

他勾起唇角,淡聲道:“舉手之勞罷了。”

見她合眸睡去,他便抬手將被子為她蓋好,輕輕一嘆,向練武場走去。

此時章勺還在隊列的後方張牙舞爪,惹得不少小師兄偷笑。

交天樞輕笑一番,信步上前,以玉笛擋下他的臂,“章兄弟,不想你還真鼓弄上了。”

章勺撓撓頭笑着,“我瞧他們這一掄一提地還真有意思。

對了,慕容兄弟怎麼樣了?”

“她無甚大礙,已經歇下了。還有件事,勞你告知她同屋的那位小兄弟。”

“什麼事包在我身上!”

交天樞拉着他到了無人的林間,低聲道:“慕容兄弟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宜教外人知曉,故而改姓了‘容’,從今往後她便是‘容覆’了,你們可千萬記住。”

章勺拍了拍胸脯,“那是自然!無論叫容覆還是慕容覆,都是我章勺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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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雲堂清風殿內。

“天樞,此一去可有收穫?”

殿中央立着一個紫羅赤紋袍的男子,烏髮散於身後,天蠶金絲的綉紋在昏暗的光線中隱隱閃爍。

交天樞俯身環臂,“回師父,如師父所料,那章勺果真是一位宿主。”

“哦?你可有看出他是哪一位?”

“徒兒不敢斷言,但以其特徵來看,其體格精壯、力大無窮,又有遍體的神豹之紋,應是東七宿的‘箕’宿了。”

林長青輕哼一聲,“什麼不問世事,他不還是忍不住插手了。”

“或許……聖主只是看中了他的本事,想找個人繼承他的衣缽罷了。”

“你……罷了罷了。好在我那日在若水之淵救你之時便早早隱了你的宿主特徵,不然他可是要搶我的寶貝徒兒了。”

交天樞笑着環臂,“師父讓徒兒重獲自由,徒兒沒齒不忘。”

“我也是看你這小青蛟生得美麗,不然怎會冒着天遣救你……”林長青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章勺的那位小兄弟可有何異常?”

交天樞眸中閃爍了一陣,好在林長青是背着身,不然定要教他看出端倪,“……他只是個尋常孩子罷了,不過是心性略為要強了些。”

“嗯……你下去吧。”

“是。”

————————————

夜幕沉沉墜下,辰楓早就備好了飯食,就等着她醒來了。

交天樞走前與他交代過,說她在日落時分便會醒,教他好生看顧着,莫要着了風。

可是她到現在還沒醒,他只好自己先裹了腹,一邊吃着還一邊感慨絕雲堂大弟子原來也沒那麼神乎。

他顯然是錯怪交天樞了。

容覆嗅到他的飯香,只覺肚中空空、心頭痒痒,可是她還沒做好醒來的準備,便硬逼着自己不要去聞……着實辛苦。

終於,在饞蟲的心頭搔癢下,她忍不住了。

戲都沒心思做,直道:“辰楓師兄,我餓了。”

辰楓見她醒來便樂上了天,也沒心思琢磨那麼多,忙跑去給她盛飯。

“一天沒吃東西,肯定餓了吧?”說著他便拾掇拾掇,一勺飯直接遞到她嘴邊。

她雖是出身大戶人家,可父母待她一向嚴厲,她又何曾受過這般待遇?

她心下一驚,微笑着便要接過碗勺:“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如此。”

他不肯,“哎~雖說那位交師兄醫術了得,但你畢竟是肉身凡胎,恢復還是需要一陣時日的。”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沒事了。”說罷便起身蹦跳了幾下,“你看,我這不是好了么?”

辰楓嗤笑,“瞧你這歡脫的樣子~沒事便好,你先吃着,我再去添柴炭火。”

“師兄。”容覆接了碗叫住他,“你明日帶我一同去練武吧!”

辰楓動了動眉頭,“還是再歇息幾日罷。”

他略有些擔憂。

他們相處的日子雖不長,可她與先前那五個師弟的不同,他卻真真切切看在眼裏。

她有調皮的小性子,但更多的是她與年紀不符的沉重心思。看似和睦健談,但她的心是封閉,讓人總感覺與她之間隔了層什麼。

“師兄不必擔心我。”她默了默,“還有三年就是麒麟大會了,我想試一試。”

辰楓垂了眸,“……嗯。”

他添了些許炭火,趁空又同她講了講練武場上的事情。

末了回榻歇息,她卻難以入眠。

琅樺曾教過她兩年功夫,但由於她年歲尚小,習得便只是些基本功夫。

唯在出事的一月前,他才教了她些許玄力的入門心法,她卻至今都沒有參悟。

吟詩作賦屬她長項,可對於習武,她着實沒有把握。她非宇文周那種奇才,便只能儘力而為了。

這一夜漫長卻也短暫……

漆黑的夜幕終於泛了些藍,林木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

晞光中恍惚生了灰白色的靈芝,緩緩地向上升着。細細瞧去,才知是屋檐下的人在生火做飯。

聞見窗外的響動,容覆才醒來。她有些慚愧,堅持了多年的早起之習,竟是教這幾日的變故給淡化了。

她起身換上了癸級弟子的素袍,盤了個還算像樣的“太極髻”,便出門去幫忙。

雖然辰楓說他喜愛這些瑣事,但她畢竟不再是什麼少幫主了,二人合居,僅教他一人打理雜務,她實在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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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江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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