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輛駛向郊區的車
很堵。
內心真的很堵。
曾開心從死鬼向陽家出來，心裏就很堵。
任風吹動她的長發，在風中舞動，盛夏六月天，竟然颳起絲絲冷風。
她卻無暇顧及，似乎吃了那碗隔夜稀飯一般難受。
想到稀飯，那個老人天天就吃變餿的稀飯？
就配一碟鹹菜下稀飯。
鹹菜還是用蘿蔔乾腌制而成，她的牙齒能吃得下？
她明顯看到向奶奶的牙齒，掉得只剩下兩顆了，這怎麼吃下的。
她家裏的其它人呢？
難道她和向陽那死鬼相依為命？
家中有如此年邁的老奶奶，那小子竟然還幾天幾宿的上網，簡直喪心病狂，滅絕人性，死有餘辜，罪有應得……
曾開心把能想起的詞語都用上了，可見她對向陽的成見之大。
雖然向陽人死不能復生，但他以前這樣對待老人，就有點泯滅人性了。
就算是窮得只能吃稀飯和腌鹹菜了，向奶奶都還在惦記她孫子有沒有錢用？
這種愛，這種袒護，是無私的，是高尚的。
如此良善的老人，為何會攤上那麼一個垃圾玩意，這種孫子要來何用？
向陽這種垃圾小子，應該不配這個世界，才被老天收走了吧。
天都容不下你啊。
曾開心開始恨向陽，雖然她也曾和他說過一些話，但是僅限於上機和購買零食時的客套話。
對他的印象一點都不深。
曾開心現在只關心一點。
向陽的那個奶奶以後怎麼生活？
林達一給她的任務：是把噩耗傳達到位，就算完成任務了，可惜她卻背離了初衷，選擇了隱瞞不報。
一切都是慈悲心在作祟。
這種心態要不得？
憐憫心、慈悲心、多愁善感、柔軟、善良以及溫柔，這些心態和行為都要不得。
可偏偏，曾開心都擁有這些，還在向外滋生善解人意、溫婉細膩、解囊相助、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她情緒里，也有對向陽的怨恨和不解。
這種情緒，很快就被良善所佔領，瞬間她就又變得多愁善感。
坐在盛和居小區的公共娛樂區、舊木椅上。
時間過去了足足十分鐘，她神色卻依舊複雜，面露擔憂。
她想起向奶奶未來的日子，心裏面就百感交集。
這一切都是猝死鬼向陽造成的，一想到這裏她就有一絲絲擔心。
誰叫她是曾開心，一個爛好人。
如果向陽沒有猝死？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曾開心又開始氣惱，牙齒也恨得痒痒的，但是又沒有什麼變化去改變這一切。
冷風吹動她的臉龐，勾起了她的慈悲之心。
在小區陰暗的燈光下，在冷風的不停的吹動下，一片嬌嫩的樹葉隨即飄落下來，在空中打着旋，隨即掉落在地上。
看着這個場景，
她的第一感覺是落葉歸根。
然後一通電話響起，她接通了。
……
“好的，店長，我馬上就來市一醫院。”
……
曾開心接完這通電話，起身就往小區外跑去。
就在她離開這裏時，旁邊的蹺蹺板突然落下，一股若有若無的影子也跟隨而去。
向陽形影不離的跟着曾開心，他不知道女孩心中所想，但是他會隨着她的喜怒哀樂，而變化表情。
向陽想要告訴曾開心，他沒死，可惜每次一接近她，就有一股超強的冷風襲向她。
這讓向陽也是無可奈何，選擇了不再靠近她身邊，而是相隔了五六十厘米的距離。
他活着時，不知道人世間還有如此良善之人。
當曾開心打算隱瞞向陽猝死的事情開始，向陽就被曾開心感動了。
他渾渾噩噩的活了24歲，極少被別人所感動。
為他付出了畢生心血的王秀梅奶奶，都沒有感動他，他卻被曾開心感動了。
“我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被感動！還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所感動！這還是鐵血無情冷向陽嗎？”
“肯定是出場模式不對？我關機重啟一下。”
向陽跟在曾開心的旁邊，竊竊私語道，自我嘲弄道。
曾開心若是知道向陽這死鬼被她所感動，肯定會站出來這說：“拉倒吧，你的感動我不稀罕。”
向陽不知道曾開心要去哪裏？他只見曾開心在網上約了一個快車。
不管曾開心去哪裏，他就跟去哪裏。
一輛網約車停在盛和居的小區門口。
曾開心上車，向陽也跟着上了車。
“美女，你的手機尾號是4433嗎？”
這位男司機約三十歲出頭，帶着一副金屬黑框眼鏡，他出口問道。
“是的。”
曾開心不想和他說太多話。
車子發動，往前開着，輝煌燈火往後去，整個城市漸漸開始冷清起來。
兩人一路無話，約莫十來分鐘后。
“美女，這麼大晚上還去市一醫院、你一個人不怕嗎？”
眼鏡男司機尋找話題。
他確實只看到了曾開心一人上車，才出聲詢問。
深夜去醫院，多少有些靈異。
“誰說我是一個人？”
曾開心怕有意外，一隻手伸向了包里，拿出了王源給她的防狼電棍。
一臉鎮定的說出謊話，想要嚇唬搭訕的男司機。
“美女，你可別嚇我，我開夜車的，你明明是一個人上車的？”
“哪裏有兩個人啊？”
眼鏡男司機，趕緊看了一眼後視鏡，確實只有一個人。
“你是不是看錯了！明明有兩個人的？”
曾開心把手裏的防狼電棍死死的拽着，為防不測，她悄悄的打開了開關。
這個司機讓她想起了幾月以前，發生在本市的一樁命案。
也是網約車，也是一個女孩深夜出行，被強暴致死的慘案。
想到這裏，她渾身就開始冒冷汗。
“沒有看錯啊！就只有你一個人啊？”
眼鏡男司機扶了一下黑框眼鏡，又透過後視鏡看過去。
確實只有一個乘客。
哪有什麼兩個人？
“師傅你的眼睛恐怕不太好使吧。”
“仔細看看明明是兩個人。”
曾開心掩飾慌張，故作鎮定道。
她的心跳撲通撲通跳到了極點，早已經亂了分寸。
“美女，你好會嚇唬人啊。”
“真是小淘氣！”
“不過，你的腿真的好白啊。”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第三次看向後視鏡的男司機，沒看到別人，只看到了曾開心，眼神卻又看向她白花花的大腿。
一抹凌厲的光芒從他的眼裏一閃而過。
眼鏡男司機突然冒出的這句話。
着實將曾開心嚇得夠慘，心裏一絲不妙的感覺升起來。
時間來到晚上的十一點整，車子開往的地方，也漸漸有了端倪，不是市第一人民醫院，而是開往了郊區。
越往前開，越黑暗。
越往前行，越荒蕪人煙。
眼鏡男司機也早早的把手機給關掉。
曾開心感覺越來越不對，她的心只往下沉。
“司機大哥，真的是兩個人！”
“難道你看不到他？”
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相信，這車裏還有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