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祭灶日
臘月二十三，祭灶日。
這個世界的過年，也是從小年開始的。
不到下午四點的時候，家家戶戶就燃起了炊煙……當然，這會兒都有無煙廚房了，自然也見不到炊煙這種燃燒產物，取而代之的，是從各家各戶屋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
灶王爺的神像也從灶上搬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貢在廚房裏的小神像，倒也惟妙惟肖。
哪怕是鄭家這樣獨門獨戶的古風式建築里，也沒有了灶頭這種東西。
幸好廚房還是存在的。
鄭大伯昨兒特意過來叮囑過她，要她做一碗拿手菜——當然，不拿手也沒辦法，出去買一碗也是可行的，到了晚上族裏祭灶的時候，每家每戶都要出一碗。
鄭先喜點了頭。
她倒是隱約有點印象，原主再怎麼孤僻，族裏有些祭祖之類的活動卻是不能缺席的，這點輕重她還是挺明白的。
往年原主都是外頭去飯店裏買個菜湊數，族人知道她年紀小家裏也沒大人，都體諒她不易，從來不說她。
今年鄭宗明卻特意跑來，一是她成年了，也該試着自己下廚，二來，是為了給她送銀行卡的。
給了卡但不給密碼，鄭先喜也不在意，挑挑眉就收了起來。
總感覺她大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到了晚上祭灶的時候，鄭先喜端了碗自己做的紅燒肉，跟在鄭宗明的身後，恭敬的放在宗祠前擺好的供桌上，供桌上立着一尊比她家裏的神像更大些的灶王爺……別說，小的看着挺可愛，大的瞅着，就有那麼點兒滲人了。
大傢伙也注意到了她放下的那晚紅燒肉，聞着味兒，倒是挺香。往年這丫頭給灶王爺送菜連飯店的包裝都不帶換一下的，今年倒是曉得換了。
……沒有人覺得，這會是她自己做的。
鄭先喜也不好拉着人去解釋，只當不知道。
同時，鄭先喜也發現，她大伯母沒來。
祭灶這種事不分裡外人，入了鄭家的門便是鄭家的人，這會到底也不是古代，沒有什麼女眷不能參加的毛病。便是祭祖的時候，外姓的女眷們還能再外頭圍觀呢！
她隱約記得大伯母往年也是會出來的，難不成是病了？
她倒也不怎麼關心安季晴，略疑惑了一陣便也就放過了。
倒是堂姐鄭海棠沖她點了點頭笑了笑，而堂弟鄭華楊卻不怎麼敢看她，目光躲閃的樣子。
堂姐性子一向還成，就是堂弟……鄭華楊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他一直都覺得原主污衊他父母，跟她關係很差，見了面不瞪兩眼都是好的，今兒是怎麼了？
不等她多想，祭灶開始了。
他們的現任族長是位鬚髮皆白的老神仙——這就是對上了年紀的老人的尊稱——據說已經有百歲高齡，很得族人敬重。他身邊站着一個大約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據說是他最小的孫子，也是下一任族長的接任者，他們兩個是站在最前頭的。
而後是各家各戶最年長的男丁，若是如原主家這般，只剩下一個女孩的，就代她父親站在他的位置上——也就是鄭大伯的身旁。
其餘人等只能按着輩分依次往後排。
如此一來，夾在一干男子當中的鄭先喜就分外奪目了些。
她今兒也依舊穿的單薄，看的鄭大伯就是一陣皺眉，只是現下不好說她，怕她固態蒙復又更自己鬧起來搞砸了祭灶就不好了，只得按下不提。
眾人在族長的帶領下行三跪九叩之大禮，鄭先喜倒也沒什麼不習慣的，畢竟是祭神，她可沒什麼心理負擔。
而後族長捧着一碗蜜糖，用勺子挖了一點，抹在了神像的嘴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神像上好像有光閃耀。
但別人都沒有動靜，那估計就是她看錯了。
而後族長又領着族人唱古老的祭祀歌謠。
“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責！”
與其說是唱，倒不如說是喊，如此反覆了三次之後，才作罷。
而後，便是分灶菜。
所謂灶菜，就是祭祀灶王后剩下的菜，也就是眾人帶來的菜。
灶菜分的相當的隨意，左右只要不是自己那一碗，別人的都可以隨便拿，吃完了要把洗乾淨，交還給原主——其實這意思，就是讓族人們相互之間有所交往，不要生疏了。
而在往年，原主是一份都不取的。她帶的菜，別人也不用送碗回去。
鄭先喜當然不會像原主一樣孤高，在輪到她的時候，十分順從的從檯子上拿了一份祭灶菜——梅菜扣肉。
祭灶菜以肉菜居多，有很多都是重複的，碗底大多都有各家的標記，到時候按着標記送回碗就行。
鄭先喜回家把菜倒出來，看了眼碗底，也真是巧了，竟就是族長家。
第二天，她把洗乾淨的碗送回了族長家。
族長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正歇着，是族長孫媳婦接待的她，見到她似乎還有些意外。
“先喜來了？”
“是啊，嬸子。”鄭先喜也不知道該跟人家說點什麼，畢竟哪怕是對原主來說，這一家人也是相當的陌生，只得笑了笑，道：“昨兒的菜很好吃，您手藝真好。”
“哪裏呀，是你建斌哥媳婦做的。”族嬸看來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不禁笑道：“今兒還得去燒墳，我就不多留你了。回頭家來，叫你嘗嘗你堂嫂的手藝。”
鄭先喜聞弦而知雅意，起身告辭。
回到家，發現家門口站了個人。
正是鄭華楊。
他手裏拿着的碗，是她家的。
鄭先喜便明白了，估計是昨晚分菜的時候，鄭宗明特意選了她的菜。
往年也是如此，因為大傢伙其實都不願意吃外頭買來的祭灶菜，一個是意頭不好，二來到底不如自己買肉做的放心，鄭宗明這個做大伯的，只好自己個笑納了。
但這還是他們家第一次需要送回碗。
“華揚。”她微微一笑：“進屋坐坐？”
若擱在往常，鄭華楊指定不會答應，把碗塞給她了事。今個不知怎麼了，竟遲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