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章 是神不是魔
灰老與眾神失散，他臨時落腳的地方是神族境內的龍首山。
雲之分散得突然，龍首山的精怪都惶恐不安，灰老與龍首山神花了許久才安撫好眾神，並在第一時間聯繫到分散在橫玉大陸的上神。
意料之外的聯繫上八成的族神，且沒有通信阻礙。
灰老心生不安，敵方既已攻破雲之結界，為何不一鼓作氣削弱神族實力？反而給我們機會互相聯繫？
空中忽而投落一顆火石，砸到龍首山山頭，緊接着是數不盡的火石朝龍首山砸來。
隨之，灰老得到消息——神族其餘藏身地也陸續遭到攻擊。
眾上神才明白過來，只有在他們聯繫的時候才會暴露各自的位置，敵方只要控制其中一位上神或是用特殊的辦法窺探，就可以掌握所有的神族領地，從而將神族一網打盡。
如今，暫時安全的只有聯繫不上的神，比如清淺山——慕荀的神力仍被輪迴封印，安輕舟還沒來得及成為上神，而荊初梨既沒有恢復神力也不是上神。
區區火石，難不倒灰老，難的是眾神領域暴露八成，上神之間的聯繫也被敵方切斷。
灰老給抬袖整個龍首山設下結界，又贈龍首山神一件可容納整座山的萬象袋，並用龍首山陽處的金和陰處的鐵打造一把陰陽寶劍賜予龍首山神。
“能者護弱，弱者自保。這萬象袋和陰陽劍你可得好好使用。老朽得趕往別處援助，無法一直護着你們。”
“感謝上神恩賜，龍首定不負上神厚望，盡己所能保護族弱！”
話音剛落，灰老已消失在原地。
再次回到清淺山，荊初梨覺着有些陌生，畢竟四千餘年沒有見，山中精怪早已修鍊成型，到各司任職。
一眼望去，儘是生面孔。
“如今的清淺山神何在？”荊初梨找不見慕荀和安輕舟，蹲在一株熟地面前搭話。
遭此雲之變故，這熟地精見找誰都有些瑟縮，見荊初梨沒得到回應也不催它，自顧自地拿塊小石子在地上塗畫，才鼓起勇氣回答荊初梨的話。
“自第二任山神升遷后，清淺山再沒有山神。”
“空缺至今？天宮沒有命神任職？山中精怪修鍊成型后也沒有繼任？”
“唔……沒有，前輩們修鍊小成后即到各司任職。聽說，清淺山是特別的，別的神當不了，天宮也管不了。”
“你聽誰的？”
“大家都這麼說。”
“……也罷，你們沒有山神撐腰，會不會被欺負？”
“不會，因為大家都埋頭苦練，沒時間理會別的。”
正說著，荊初梨兩丈外的空地升起一陣風，就地盤旋，一根拐杖低端淺入泥土，一位灰袍老人從風眼中走出。
荊初梨站起身，後退半隻腳又收回，“灰老？”
灰袍老人點點頭，笑容和藹，“你還記得我。”
“這是自然，您是神族德高望重的存在。”荊初梨的眼睛總是往一方向看，幻想着慕荀和安輕舟快些出現。
她最厲害的時候，不過是月老廟一個小月神，遇此遠古上神，雙手都不知道該把雙手自然下垂，還是放到前方扣手指，或是放到身後藏起。
“小丫頭，老朽長得也不可怖，你為何緊張成這樣？”
“沒有沒有……”
灰老想調節一下氣氛，反令荊初梨更緊張。他進入清淺山時，稍微釋放了一些神力，好讓安輕舟和慕荀察覺。
果不然，幾句話的功夫，慕荀和安輕舟已出現荊初梨期望出現的地方。
“灰老。”慕荀恭敬點頭。
“灰老。”安輕舟則鞠了躬。
灰老看向安輕舟，眼中慈愛萬千，“許久沒來過清淺山了，那時你神識薄弱，尚未成型，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面的神了。”
“咳，灰老，各神現可安好？”慕荀打斷。
灰老立馬收起情緒，“八成族神域遭遇襲擊，傷亡未知，但這些你們不必管，老朽會去聯繫援助。此番找你們，另有任務交託……”
荊初梨敏銳感受到安輕舟的身份不簡單，但這點預感很快被灰老之後的話擠到腦後。
“老朽希望你們到大陸邊界求助烏吟。”
荊初梨憶起看過的橫玉大陸的地圖，大陸邊界是魔族領域，但對這幾千年的人族來說，魔族和神族一樣只出現在志怪故事當中。如今知道神族是真實存在於橫玉大陸，那麼魔族的存在已不會讓荊初梨驚訝。
只是，荊初梨看過的志怪話本中，神魔兩立，本應互斥，而在月老廟當差時，了解到的也是神魔關係破裂，從此兩族對立。
然而灰老卻在危難關頭向魔族求助，完全墊付了荊初梨對神魔關係的認知。
“封單怎麼辦？”荊初梨問。
“別擔心，神族的戰神，可不止烏吟一個。”說著，灰老的拐杖低端迸發光圈，裹住荊初梨和慕荀。
荊初梨浮在光圈中，感受到光的暖煦，逐漸放鬆身體，漸漸的一股遙遠又熟悉的清新從丹田蔓延到筋脈，進而覆蓋全身——她作為“一芥”的神力回來了！
光圈漸漸淡去，荊初梨腳尖點地，感受到另一個不斷迸發、快速更新光圈的恐怖，慕荀的神力像是無法遏制的、即將突破牢籠的遠古巨獸，仰頭一嘯，勢要撼動山河。
莫說山中精怪，就是恢復神力的荊初梨也被那股神力壓製得無法動彈。
過了許久，那可怖的壓迫感才消散，光環淡去，慕荀如初。
“一芥擅自跳入輪迴池，天宮判你與蒼沢同罪，你與蒼沢的五千年刑罰還餘一千年。
余舟私自下凡，雖情有可原，但天規不容冒犯，其罪可緩不可免，望你們師徒三神此行能將功補過。”灰老沒入另一驟然升起的光圈，“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是，恭送灰老。”
“是，恭送灰老。”
荊初梨轉問慕荀，“烏吟是神不是魔？”
“他曾經是神族最受敬仰的北斗戰神，我星宿閣的副閣主。”
北斗戰神。
這四個將四周的空氣凝固了。
北斗戰神，一位悲劇英雄。
荊初梨曾經和諸多小神一樣，敬佩他的力量，感激他帶來的和平，不忿他的下場，但也因為他的消失致使蒼沢被貶被誤會而怨過他，嗯，當時不懂那種情緒是什麼，現在想來應該是“怨”。
時隔四千餘年，蒼沢也已變成她的“慕荀”，更在這四千年的輪迴中眷屬無數次，那一絲絲站不腳的怨氣早已被歲月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