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艷如海棠春色晚(1)
玄機在白羽的小院子停住了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襲青衫,抿了抿唇角,有幾分躊躇不安。
就在前些天,白羽拒絕了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熬制的雞湯……她不是很能想得明白,按道理說,雞湯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喜歡喝的嗎,為何……白羽看到那雞湯的時候會臉色大變呢?
摩擦了下手中柔軟的衣裳,玄機頓足半晌還是轉身離去了。
而小院中,白羽偷偷掀開了窗沿的一角,原本看到玄機時眼底的溫柔和歡愉在玄機“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時瞬間垮掉。
“怎麼不進來呢?”白羽自語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難道很可怕嗎?”
然後他就想起了前些天自己對玄機的“橫眉冷對”……有幾分愧疚。
可是按道理說也不能怪他啊,誰不知道“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那反過來想鳳凰和雞不就是同出一脈的嗎?
“這個傻丫頭。”白羽恨恨道,“不就是稍微罵了一頓嗎,怎麼就這麼不經罵呢?”
似乎說服了自己一般,白羽整了整衣袍,決定自己大發善心去找玄機,然而有人卻是捷足先登了。
等到他收拾妥當,風度翩翩踱到玄機居住的院子時,那院子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白羽聽到隨從的回答,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牙疼。
再低頭看看那雋美秀雅的一封書信,寥寥數語中浮現出來的辭別之意,白羽恨不得將這信箋毀屍滅跡才好。
這顧九卿,什麼時候叫玄機不好,偏偏在他們倆有矛盾的時候,真是太會挑時候了。
可是……白羽低頭看那信箋,上面寫着“阿漓不日即將歸來”。
葉朝漓對於玄機的意義,白羽似最了解不過的,說是“重生父母”也不為過,若是讓玄機非得在葉朝漓和自己之間選一個人,玄機恐怕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就拋棄了自己,就像今日一樣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白羽竟然覺得自己有幾分委屈,明明不日不夜照顧的人是自己,明明日日面對面相處的也是自己,玄機怎麼可以這麼堅定決絕呢?
就這樣委委屈屈地糾結三月後,玄機不僅自己沒有回來,連一封信都沒有送回來……白羽日日等啊等,飯也吃不香了,覺也睡不好了,甚至冒出了“應該把那碗雞湯喝掉”的荒謬想法……
而又在一夜輾轉反側的時候,白羽獨自悵然坐在院中自飲自酌,目光突然就落到一旁的垂絲海棠上。
垂絲海棠柔蔓迎風,垂英鳧鳧,如秀髮遮面的淑女,脈脈深情,風姿憐人。
“垂絲別得一風光,誰道全輸蜀海棠。風攪玉皇紅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懶無氣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曉妝。舉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李敢承當。”
白羽喃喃着把玄機日常掛在嘴邊的話不自覺地念了出來,轉眸又看到垂絲海棠鮮紅的花瓣把墨藍色天界都攪紅了,閃爍着紫色的花萼如紫袍,柔軟下垂的紅色花朵如喝了酒的少婦,玉肌泛紅,嬌弱乏力。其姿色媚態更勝桃李。
他突然不會動了,恍然間竟然看到玄機正站在海棠叢中,雪膚花顏參差是,人若海棠春色晚。
月色下,白羽突然就抑制不了自己對玄機的思念,重重放下酒杯,起身就去尋找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傢伙去了。
下定主意,白羽才不給那些老傢伙反應的時間,簡單交代了下,便在眾位長老愕然的目光下溜去人間了。
彼岸花開,白羽站在一旁的院牆下,又開始為自己的衝動而後悔了,可是來都來了,自己應該找個什麼理由進去呢?
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院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着一個青色的胖糰子“砰”的一下落入自己的懷中,白羽下意識伸手去接,只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這糰子給砸斷了。
“哎喲,摔死……咦,怎麼不疼……”懷中胖乎乎圓滾滾的小丫頭抬起頭來,愣神半晌看着白羽,兩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沒有說話。
就在白羽決定將這糰子摔倒地上時,白菜便突然興高采烈地大呼小叫起來。
“啊啊啊啊……阿漓姐姐,白羽公子真的來了,你們快出來看啊。”白菜一個鯉魚打挺,一下便彈到院牆上趴着,扯着嗓子便叫喚開來。
白羽:……
怎麼這麼像是一隻唱戲的猴子呢?
偏門“吱嘎”一聲打開,出來的卻不是葉朝漓,而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張容顏。
玄機本是要將日常垃圾扔出去,這下倒好,拎着一袋垃圾與白羽四目相接。
半晌無話,葉朝漓此時才總算是姍姍來遲。
“咦,鳳凰你怎麼來了?”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葉朝漓摸了摸下巴,又接著說道,“玄機呀,今天我想和雞湯呢,你待會兒買一隻回來,好不好?”
葉朝漓扯了扯玄機的衣袖,一臉小女兒撒嬌賣萌的痴態,白羽更是恨得牙痒痒。
“哦,鳳凰你是來找顧九卿的吧,他在鏤紫閣呢,不在我們彼岸花開,請前行右轉,謝謝。”
白羽對着葉朝漓怒目而視,他就不相信葉朝漓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然而葉朝漓只是輕描淡寫把玄機拉進去,準備關上側門。
“葉朝漓!”白羽一隻腳卡在門口,葉朝漓關門的手一頓,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白羽的下一句話。
“我救過你……”
“嗯哼。”葉朝漓不為所動。
“我也救過顧九卿……”
“哦。”葉朝漓穩如泰山。
“我想喝雞湯……”
“噗……哈哈哈。”葉朝漓一下子便笑了出來,頃刻間便笑得直不起腰來。
直到這時,白羽才有機會和玄機說上一句話。
“那個……我其實也可以喝雞湯的。”
玄機默然,只是耳垂悄然染上了緋紅的胭脂色。
“你走了,都沒有人給我做飯了……”白羽慣會蹬鼻子上臉,一見玄機的神色便知道她是願意的,又故作委屈巴巴地接著說道。
玄機無奈地嘆了口氣:“白羽公子,我又不是你的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