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驚魂
淅淅瀝瀝的小雨整整下了有三日之久，本是陽春三月的時節，可因着這不眠不休的雨，倒使得這繁華的金陵城少了幾分煙火氣，多了些縹緲的味道。
更何況此間已經入夜，而這僻靜的小角落更是無人問津了。
開着茶樓的王阿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從櫃枱後面站起來，皺着眉頭看向那暗沉沉的天際。
“這鬼天氣，真是晦氣，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她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準備關上店門，想着待會兒自行溫上一壺黃酒，在配上幾碟小菜豈不快哉。
心裏這般想着，因這連日來的壞生意而不快的心情也好了幾分。而此時，她正巧走到門口，雙手剛搭上店門，一個魁梧的身軀“哐”的一聲撞到門上。
“哎喲，那個不要命的死鬼不長眼睛亂撞，老婆子的腰都要給你撞斷了。”王阿婆驚魂未定，被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火氣“噌”的一下子竄上眉頭，不管不顧地便開罵。
“噓……王阿婆，別說話……有鬼，有鬼……”原來撞入門中的竟是隔壁的單身漢李三，此刻正手忙腳亂地想要用手捂住王阿婆的嘴巴，而在他說話間，一股子難聞的酒味朝着王阿婆直面撲來，嗆得王阿婆大聲地咳嗽起來。
“阿婆，阿婆，你可小點聲喲，外面有鬼呀。”李三快要哭出聲來，卻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哭聲，做出一副肝膽欲裂的表情來。
“你個死鬼頭，又跑到哪裏去喝馬尿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嗯？”揪着這一會兒工夫，王阿婆扯着李三的耳朵便罵開了。
“是不是喝多了，嗯？”
“哎喲，哎喲，阿婆，先別管我，關門，快關門。女鬼要跟過來了。”李三連連求饒，呵出的酒氣熏得王阿婆差點背過氣來，王阿婆一個哆嗦放開了李三的耳朵，逃到門外深深地大喘氣。
“哪裏有……鬼？”王阿婆扶着腰站在門口，一雙原本小得幾乎看不到的眼睛瞪得和銅鈴一般大，“女鬼？”
聽得王阿婆的驚呼，李三猛地打了個哆嗦，也不管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王阿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啪”的一聲關上了店門，“咚咚咚”地便跑上樓去。
“你個沒良心的！”反應過來的王阿婆開始拚命的捶門，恨不得能將門給錘出一個洞來，“開門呀，啊啊啊……快開門！”
尖利的聲音在寂靜的雨夜中飄蕩，周圍聽到的人家關窗的關窗，關門的關門，竟是連往日在街上大吼大叫的狗也沒了一隻。
王阿婆戰戰兢兢地倚在門上，雙手合十，緊閉雙眼，不住地發抖絮叨：“觀世音菩薩啊，救苦救難，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從沒有干過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只有去年拿了隔壁張家的雞蛋，就只拿了一個……”
“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妖魔鬼怪快避開，妖魔鬼怪快避開。”
在王阿婆近乎瘋癲的自言自語中，遠處黑壓壓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紅衣女子。
女子撐着一把白色的傘，傘上綉着不知名的紅色妖冶的開得正盛的花兒，行走間步步生蓮。
傘下是一張素白的臉，不知是在暗夜中無燈光的緣故還是為何，她的臉色尤其慘白，一雙桃花眼卻是分別的大，黑白分明，嵌在小巧圓潤的臉上竟有幾分突兀的感覺。
更讓王阿婆感到心神欲裂的原因是，那女子竟不是穩穩噹噹在地上行走，而是半漂浮在半空中，她那鮮紅如血的衣袂隨着凄涼的晚風在雨中飄啊飄啊，一點點地朝着王阿婆靠近。
正當此時，一聲春雷“轟隆隆”恰當其時地響起，王阿婆猛地一僵，軟綿綿地癱在了地上，昏迷之前還死死地抓住她前些天從廟上求來的平安福。
“唉，怎麼找個人問路這麼麻煩呢？”一聲輕微的抱怨聲在街上響起，紅衣女子已經“飄”到王阿婆的店門口，看着攤在地上的王阿婆微微皺起了秀氣的眉頭，“這金陵城中的人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個個都像見鬼了一樣。”
紅衣女子仰天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想起方才那個在街角處見到她便手腳並用跑掉的男人，又想到方方才那個差點因為驚恐過度而跌進河中的婦人，在看看眼下這個昏迷不醒的老人，她有些懷疑自己。
難道真的丑到沒辦法見人的地步嗎？不至於吧！
小店二樓的窗沿悄悄地支開了一條縫，李三從縫中看到那個“追殺”他至此處的女鬼突然雙手捧着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嚇得趕緊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門，心中想着：王阿婆，你且安心地去吧，以後清明中元，我定會給你多燒些紙錢的！
靜悄悄地站了片刻，紅衣女子沒法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畢竟也綿綿夜雨也不知什麼時候到個頭呀，總得找一個棲身之所吧。
她蹲下身去，伸出手掌，歪着頭想了想，然後變掌為拳，大拇指高高的豎起，眸中凶光一現，“唰”的一下朝着王阿婆的面上而去。
“啊……”殺豬般的嚎叫聲在王阿婆的店門口響起，紅衣女子嘟着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誰，哪個殺千刀的下這樣的狠手！”眼睛還未睜開，叫罵聲先從王阿婆的嘴裏蹦了出來。
紅衣女子：額，我是那個殺千刀的嗎？
正想開口詢問，卻見王阿婆突然猛地咬緊了牙關，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別殺我，別殺我，我是好人，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殺你該殺的人啊……”
“阿婆？”紅衣女子歪了歪頭，不過是掐人中下手快狠准了些，不至於如此吧？
“別殺我……”
“阿婆？”紅衣女子略略提高了聲音。
“誰！”許是聽到說話的聲音似乎並無惡意，王阿婆從手指縫中悄然往外看，見到一個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姑娘正言笑晏晏地將她給望着。
“姑娘……咦，女鬼呢？”王阿婆將手指縫開大了些，四相顧盼，卻是沒有方才那個紅衣女鬼的身影，這才如釋重負般的吐出一口氣來。
“我的天吶，真是嚇死老婆子了。”王阿婆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這才回過神來身邊還有一個陌生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