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六）
第五十八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六）
一
戚小雲有些着急，她脫口而出道：“你們怎麼能那樣，她那時才......”沒說完早被楊閱攔住道：“小雲，別亂說。”
居委會的全大媽五十多歲，面色寬和，卻也極少見後輩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質疑她的，頗有些不悅地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戚小雲剛要張口，楊閱趕緊笑道：“她就是孩子，不懂事，大姐你接著說。”
二
後面的故事除了讓所有女性憤怒，找不出第二個形容詞。
成了婚的容寅初沒有一點改變，這倒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農村這樣的現象並不新鮮，成親有時候只是一種繁衍後代的手段，談不上什麼感情，也談不上什麼義務和責任。
令所有人憤慨的是，容寅初學壞了，他結交了一幫人，流竄在縣城和幾個鄉鎮之間，專門替人收賬，打架，時不時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
每當聽到藍曉若的哭聲或者看到她愁眉苦臉地出現在衛生室，所有人都明白容寅初又被人打傷了。
小若無微不至的照顧換不來容寅初的一句感謝，一點感動不說，對於小若的默默付出卻是變本加厲地折磨。幾乎每次回家都要把氣撒在小若身上，時不時就把小若打得鼻青臉腫的。
結婚兩年，小若又懷孕兩次，也都被迫流產。村裏的人沒有一個看得下去，都找機會就勸小若離了，在全大媽那裏也沒少投訴。
令人無比詫異的是，小若依然逆來順受，盡心儘力為容寅初着想，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也都不好再說什麼。
三
事情終於還是出了。
年底，容寅初帶着幾個鐵杆兄弟回家，大吃大喝，又吵又鬧。
酒喝多了，一個個都鬧騰起來。領頭的男孩看上了一邊小心翼翼服侍的小若，趁着她上酒菜，就沒少揩油。
後來居然提出了過分的要求，不知是當時喝高了迷糊了，還是容寅初的心居然變得如此不堪，他居然默許了。
那男孩喜出望外，朝小若撲去。
誰想小若忽然如母老虎一般暴發，拿起奶奶那根拐杖又追又打。-------這拐杖是小若死命留下的，當初長輩們是要把拐杖給奶奶陪葬的，誰知小若死死摟在懷裏，誰也不讓動，這才保留下來。
其他男孩看到，不由分說，紛紛上前助戰。幾次七手八腳把小若摁倒在地，卻不知她哪來的力氣，還是掙脫，拾起菜刀倒追着男孩們砍。
喊叫聲終於把鄰居都引來，無賴們也落荒而逃。
四
都以為會是一個不錯的了結，誰知才是大禍的開始。
第二天容寅初去找無賴們，（全大媽的話：也不知是不是給領頭的無賴賠罪。-------她此時對容寅初沒有一點好感。）傍晚回來卻滿身是血。
不巧看見的鄰居們紛紛為小若捏了一把汗，趕緊通知全大媽，也虧得全大媽帶着人去得及時，否則事情不知會到何種程度。
五
全大媽帶人趕到之時，小若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起不來。而容寅初，不知是自己踩失了腳，還是被小若推了一把，滾下樓梯，也站不起來。
此時兩人都還雙雙躺在醫院。
令人驚奇的是，兩個人自從入院，就一句話不說。小若除了無聲流淚，就是怔怔發獃。
六
這一夜，戚小雲再沒有心情吃烤肉，嘮家常，悶悶不樂，只想早點見到那可憐的女孩。
七
生怕戚小雲再口不擇言，木惜秋和楊閱委婉地臨時給戚小雲補了一課。
楊閱說：“你不要什麼都看不下去，不然，每天氣都氣飽了，倒是省了好一頓飯錢。”戚小雲瞪了她一眼，顯然火氣還正旺。
楊閱苦笑道：“你以為咱們的生活多美好，愛情多美好，那些都只是書里，影視作品裏美化的，現實的生活，美滿的愛情能有幾對？”
這點戚小雲有必要據理力爭，她道：“我看不一定，至少我認為小若和容寅初之間肯定就有真心的愛情。”
楊閱苦笑，正想開口，木惜秋忽然道：“我比你們了解多一些，兩個孩子我都帶過，藍曉若是真可惜了，要是正常發展不知會是怎樣；容寅初也是浪費了天賦，就是不好好學。他們兩個自小呆在一起時間比較多，尤其是容寅初學習一落千丈之後，身邊也只有小若一人跟他合得來。”微微沉吟着又道：“容寅初心裏怎麼想很難猜透，這孩子心很重；小若卻是善良得不能再善良，她對容寅初我認為是真心真意的。”
笑着對楊閱和石宇烆道：“恰好又遇見了小雲，便想到了你們。”戚小雲受到鼓勵，趕緊接着道：“這點我想不用懷疑，以她的智力來說，從她對一般的男人和對容寅初的態度就可以輕易得出這個結論。”
八
楊閱看了一言不發的石宇烆一眼，皺着眉頭道：“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木惜秋一愣，戚小雲卻急道：“哪裏奇怪？”
楊閱道：“就是你說的奇怪啊，以她的智力，怎麼能區別對待那麼多男人呢！”
戚小雲急道：“這......這......”可是“這”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九
卻見木惜秋微微笑着道：“這也是我要說的，我認為解開了這個謎題，才能真正打開他們兩個的心結，否則他們這一輩子可能就完了！”
戚小雲冷哼道：“完也是那小子完，小若才不會！”
木惜秋和楊閱對視一眼，搖頭苦笑，石宇烆冷不丁道：“要是真如你所說，小若對容寅初是真愛，那你怎麼勸服她放棄這段愛情！”
戚小雲又被問住。
對石宇烆她可沒有半分客氣，支吾半天，忽然怒道：“咱們三個女人說話，你一個大男人賴在這幹什麼！”
石宇烆苦笑道：“小姐，這是公事，我要對案子負責的好吧！”
戚小雲不吃他這一套，道：“有楊姐和我，你放心吧！”石宇烆乾笑兩聲，道：“哈，你見過無故失蹤兩個多月，還口口聲聲公司的員工嗎？”
戚小雲啞口無言，氣得用竹籤使勁戳烤肉。
木惜秋和楊閱埋着頭，樂不可支。
十
石宇烆見好就收，起身道：“算了，我還是找吳老師學唱山歌吧，也好在這找一個好姑娘！”戚小雲不屑，冷笑道：“就你那......”
卻見木惜秋忽然抬頭，道：“別，你還是別去打擾他，他可還忙着新學期計劃呢！”嘴中說得嚴肅，臉上笑意一點不減。
十一
戚小雲也有幾分不耐煩，她道：“乾脆，離了算了！”又道：“本來就不應該結婚......”楊閱趕緊摟着她道：“小姐，你小點聲成不成？”
戚小雲一把推楊閱，道：“楊姐，你怕什麼，咱們占理，到哪還說不清！”
楊閱也被她問住，木惜秋卻笑道：“小雲，你的好意我都能理解，要是十年前我一定雙手贊成你的想法，可是現在......”
戚小雲急道：“現在怎麼了，現在也沒變天啊！”
石宇烆苦笑道：“小姐，你說話能不能稍微注意點語氣和用詞！”
戚小雲有怒氣就沖他發，道：“我就是氣不過，怎麼了？”
石宇烆可不敢觸這霉頭，趕緊道：“沒什麼，只要不被全大媽聽到就成！”
戚小雲更加大聲，好像就是衝著全大媽喊一樣，道：“她聽到怎麼了，她還能強迫別人再結一次婚......”
石宇烆忽然道：“欸，別說這主意不錯，要不先把你的問題解決了！”
戚小雲氣得只哆嗦，沒來得及開口，楊閱也湊上一腳，笑道：“就是這新郎不太好找！”木惜秋笑道：“有什麼難的，現成的不就有一個嗎！”
戚小雲又羞又急，道：“你們......你們都氣我！”說著眼淚都快掉下。
十二
木惜秋輕輕摟着戚小雲道：“好了，都是跟你開玩笑，不過我勸你什麼離不離的，這樣的話最好少說......”
戚小雲急道：“為什麼，難道法律就不管了嗎？”
木惜秋也十分為難，一臉無奈，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石宇烆忽然道：“好吧，既然你一定這麼想，我勸你在見全大媽之前先想好這麼幾個問題。”戚小雲躊躇滿志，道：“什麼問題，你說，我就不信咱們三個人還鬥不過......”
沒說完，楊閱連忙擺手道：“別，別拉上我......”
戚小雲大急，邊叫“楊姐”邊朝她撲去，楊閱連忙閃開。戚小雲可憐巴巴地朝木惜秋望去，木惜秋手一攤，作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戚小雲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石宇烆。
石宇烆大笑着張開懷抱，道：“沒事，還有我，來吧！”戚小雲沒好氣，嘴一撇，道：“滾！”石宇烆苦着臉。楊閱和木惜秋卻差點真“滾”。------笑得滾下竹凳。
十三
鬧過，笑過，氣氛也平和一些，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石宇烆道：“我先問你，容寅初和藍曉若離了婚以後怎麼辦？”
木惜秋忍不住讚歎道：“石總說得沒錯，全大媽肯定也是這麼問的！”
戚小雲冷笑道：“木姐姐這話說得也沒錯，他這人說起道理來也跟大媽一樣又長又酸！”石宇烆瞪大眼睛，木惜秋和楊閱又笑翻。
石宇烆佯裝大怒，起身道：“這地方沒法待了，我找圓圓去！”
這回沒人理他。石宇烆探出一步，忽然回頭，道：“欸，圓圓哪去了？”戚小雲笑道：“她可能也怕人跟她講大道理吧！”
石宇烆對她只能幹瞪眼。
也奇了怪，戚小雲促銷水平見長，鬥嘴的水平更是突飛猛進，石宇烆輕易再不敢和她針鋒相對。
木惜秋笑道：“放心，她跟我們家吳愁還有另外幾個小傢伙鬧着呢，沒事。”又道：“你還是先說說你的理由吧！”
十四
戚小雲卻先發起感慨來，她笑道：“木姐姐，你和吳老師這麼恩愛，名字也取得這麼好，羨慕死人了！”
木惜秋謙虛，微微笑着道：“還行吧，他這‘吳’姓還真不好起......”戚小雲誇張地嘆道：“這還只是‘還行’，多好的名字，吳愁，無愁，多有內涵！”
楊閱道：“你還沒看出更妙的一層呢，就瞎感慨！”戚小雲道：“還有什麼......”眼珠一轉，忽然道：“天哪，這也太浪漫了，‘愁’字是‘秋心’，秋心也是‘心上秋’，‘吳’心上‘秋’，哇，甜死人了！”兩眼冒着光，花痴一樣，忽然摟住木惜秋，道：“老實交代，是吳老師取的還是姐姐取的！”
楊閱一把把她拽回，道：“當然是吳老師取的，你以為你木姐姐會取那麼......”忽然頓住，後面的“肉麻”兩個字她還真不好說出口。
十五
戚小雲連連感嘆看不出吳還居然內心如此浪漫。楊閱藉機勸說她不要如此武斷，過早下結論拆散了一對鴛鴦。
對於這個問題，戚小雲抱定了決心，輕易還真難撼動。石宇烆只得繼續勸解。他道：“既然如此你先把方才的問題回答了再說吧！”
戚小雲大咧咧地道：“那還怎麼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石宇烆冷笑道：“他們‘家’在哪裏，‘媽’在何處？”
戚小雲張口結舌，急得有些胡言亂語，道：“那總不能繼續兩個人都痛苦吧！”
石宇烆鎮定自若，道：“痛苦不痛苦是他們自己的感受，你怎麼能夠理解！”見戚小雲更急，石宇烆接着又道：“好了，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我們還是談現實一點的......”
戚小雲冷笑道：“我看是你不夠現實，還想把他們硬拉在一起！”
沒想到石宇烆一聲苦笑，道：“你還說對了，不過不是我，是全大媽，是這社會現實要把他們硬拉在一起！”
戚小雲呆住，木惜秋卻是不斷點頭，看向石宇烆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讚許。戚小雲急道：“你這是什麼歪理！”
石宇烆道：“也許真是‘歪理’不過是最實用的道理。”
戚小雲氣道：“我不信，我不信都像你這樣蠻不講理！”
石宇烆氣結，道：“我還......”隨即苦笑道：“算了，還是不跟你亂繞了，還是說事吧！”
戚小雲瞪了他一眼，氣得轉過頭來，耳朵卻豎得高高地，朝着石宇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