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狸
己未羊年，也就是1919年，這一年華國開始吹起新思想的號角，人們的心裏舊封建的思想開始一點點破除，這註定是被歷史銘記的一年。
小山村，是一個很小的山村，六七十戶人家堪堪實現自給自足，這是一個平凡到被人遺忘，又經常被人提起的村落，因為它的名字就是小山村。它坐落在長白山脈和小興安嶺的交界處，在崇山峻岭間很難被人發現。
立秋過後是中元節，晚飯過後，村民李大花挺着八個月大的肚子，坐在院子裏收拾着黃紙、餅子、棗什麼的，準備祭祀先祖，公公老李頭坐在門口啪嗒啪嗒抽着旱煙。天色已經昏黑，擺好盤面之後，老李頭就讓大伙兒收拾收拾上炕了，李大花今天心裏空落落的，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強子，你醒着不？”李大花推了推丈夫。
丈夫李強並沒有做出回應，外面有風聲大作，“啪嗒”好像是風吹翻了門外的鐵鍬，李大花又開始擔心擺着的點心，但是自己身子不方便，丈夫又睡著了，天實在是太冷了，她開始半夢半醒。
她夢見村裏的雞叫了，天還很黑，自己開始起來收拾點心，八個多月大的肚子一點重量都沒有，她一手一盤，身輕如燕，穿梭在堂屋和廚房間，隱隱約約好像聽到強子起來的聲音，“強子。”她叫了一聲，就在這時，她看到眼前有個白色的貓一樣大的東西竄過，速度賊快，而桌子上的雞少了一隻腿！
也顧不得手裏拿着什麼，也顧不得肚子已經八個月大，她轉身就想去拿東西砸拿偷東西的賊貓，那貓一樣的東西上躥下跳，怎麼也逮不住，眼看着就要進屋裏了，這時候強子忽然從屋裏出來了，那賊貓子扭身回竄，竟然一頭撞在了大花的肚子上，大花只覺一陣鑽心的痛，“強子，孩子…”
“花，你醒醒”強子被大花吵醒，點了蠟燭，發現大花手攥着被子，眼睛閉得死死的，“爹，娘，花好像要生了！”強子急得大喊。
忙亂的腳步聲響起，村裏的產婦基本都是自己生產，婆婆在一邊輔助，李大娘也只有生過李強一個孩子，並沒有多少經驗，她手忙腳亂地吩咐老李頭燒水，讓李強去準備點心以及一些布料，然後開始糾結拿剪子還是菜刀，“大花，你放鬆，別緊張，腿抬起來…”一邊糾結，李大娘一邊安慰自己的兒媳婦。
迷迷糊糊間，李大花聽話地撐開了腿，可肚子的陣痛怎麼也擋不住，她看見那隻白色的賊貓子在撞上她的肚子以後，消失不見，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而自己的肚子越來越重，越來越痛，壓得她呼吸都開始沒力氣了。
“咋回事，孩子咋還不出來呢？”天色開始亮起，李大娘在床邊已經守了將近一個時辰。
“嬸子，大花生了嗎？”隔壁李銀花急急忙忙地趕來，她是李大花的姑姑，是個會生養的，一氣兒生了三個兒子。
看到屋裏大花撐着腿躺着，遲遲沒有動靜，李大娘守在邊上不知所措，李銀花趕忙從她手裏接過毛巾…
日頭已經正掛在天上，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這大花怎麼還不見動靜，不會要生個三天三夜吧！”“頭胎都慢，何況大花身子弱，以前一陣風就能颳倒她…”…眼看着大花遲遲不見動靜，自己也沒什麼能幫上忙的，村裡人來來去去，回去準備午飯的回去準備午飯，已經吃好午飯的又回來瞅瞅大花有沒有發動。
院子裏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氣息，周邊山林斑駁的氣息也匯成一縷白煙源源不斷地匯聚過來，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各種氣息像一條條絲線無視人群無視牆壁，纏繞在李大花的肚子上。山林之氣的另一邊，一隻純白的狐狸似乎有所察覺，它正抱着一隻雞腿幸福地小口小口的啃着。吃完雞腿以後，它慢悠悠向李大花家進發。
“見紅了，見紅了！”李銀花趕緊拍拍李大花，“別睡著了，睡著了可就危險了。現在才兩指多，先不要用力，再等等。”
“怎，怎麼這麼痛，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李大花感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忍着沒用力，還是用力了，黏糊糊的血絲溢出，大花的慘叫出來，姑姑李銀花趕忙把毛巾塞進她嘴裏，“別叫，不然沒力氣了，會讓娃兒透不過氣的，深呼吸。”
大花哭出了聲，連命都不想要了，這生個孩子是這般苦難。大花的聲音漸漸低微，她感覺自己彷彿沒有了重量，這時，她看到一隻白狐的影子，像一縷白煙，飄在半空中。
白狐的眼裏透着無奈，彷彿在為了一隻雞腿換自己的一條命而不值。
“頭出來了，大花脫力了，嬸子你把娃子拉出來，我按大花肚子。”李大娘輕輕接手，李銀花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推着大花的肚子。
“出來了出來了！”，粉紅色的小娃娃顯得格外脆弱，這孩子也不哭，剛出來就睜開眼睛，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圍在門口的眾人奇了，倒是少見笑出聲的孩子。李銀花拍了拍孩子，讓她哭出聲，然後清理掉她身上的污跡，用軟布包裹住孩子，“是個女娃娃。”
李大娘接過孩子，“都散吧，這邊要收拾收拾，讓大花坐月子了，謝謝大家了！”重男輕女的思想古來有之，這時候也沒人能一下子想出祝福的話來，為了安慰老李頭家生了個女娃娃，於是都返回家中，有雞蛋的拿點雞蛋，有麵粉的拿點麵粉送過來。
老李頭坐在門外啪嗒啪嗒又抽起了煙，看着人們來了又散，只剩下門口一抹白影，想來是與這個孩子有緣。那是一隻白狐。
“就叫阿狸吧。”老李頭敲了敲煙桿，對着屋裏說。家裏老爹最大，大花又暈了過去，當然沒人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