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錯誤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誰都一樣，人類也好，魔法種族也好，魔物也好，資訊生命體也好，人工智能也好，任何事物總有邁向終結的一天……所以我才會讓你們進入這裏。”
異色卿鋼鐵面具上的晶體眼睛暗淡無光。
“今天我將會在這裏死亡，這是我自己決定的命運。”
“命運呢……”
林遠面容上泛起古怪的微笑。
“嘗試擺脫命運的自我決斷嗎？這倒是令人值得欣賞呢。”
他抱着手，環顧身處的這個廣闊的空間，第一眼讓人以為是某個大型廳堂的特別地方。
這個巨大的設施，全部都是異色卿的本體，萬象真理觀察儀經過多年間的記憶資料容量擴展之後，演變成的模樣。
這個地方留下來的通道和空間，是為了方便萬象研究會的成員修整這裏的儀器和設備特別保留下來的，所以在這個精密零件堆砌而成的地方，才會有這麼多不必要的額外空間。
“你不打算反抗嗎？我們身在這個半位面，如果你真的很下心腸打算同歸於盡，扭曲這裏所有的空間讓我們逃不了出去，應該還是很簡單的吧，雖然我準備好了一些手段，絕對可以逃出這裏的，不過要造成我一點兒麻煩也應該足夠了吧？”
面對林遠的問題，異色卿機械化地生硬搖了搖頭。
“的確，會長曾經下令過，如果我在這裏遇上了你，那麼絕對要把你留下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夠這麼做，你是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的人。”
“啊？”林遠面上的笑容更大了，“異色卿，你知道了多少？”
“什麼也不知道，所以才會發現了不自然的地方，發生了矛盾的地方，本來應該不會被發現的地方，也許，我是人工智能這一點，讓我首先清醒了過來吧。”
異色卿的身體忽然冒出了些許的藍色火花。
林遠沒有感到奇怪，萬象研究會並非完全信任他們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所以在異色卿的內部留下了控制系統，讓他要完全服從上級的命令。
現在，異色卿很明顯地違反了萬象研究會的會長所下達的指示，所以內部的系統自然產生了摩擦。
“……萬象研究會的最終目標，是為了讓全部的人類得到進化，擺脫魔力因子的影響，踏入下一個階段，現在我們所做的和我們以前所研究的完全背道而馳。”
異色卿彷佛感受不到載體之內發生的矛盾，壓制着自己身體的活動，違反了系統的指示和程序，沒有向眼前的敵人攻擊。
“在不久之前，會長曾經命令過我，要我儘快準備好核子骯髒彈的發射工作，讓上百枚導彈在地球的天空上爆炸，產生大量的放射性污染物質雲層，將地球和太陽的光輝連接遮擋，造成人工的核子冬天……只是，我沒有這麼做。”
蔓延在異色卿身體上的藍色火花漸漸增多，讓人牙酸的齒輪摩擦聲從他的身體內部傳出。
這是他在對抗上級留下來命令的證據。
“我的創造者告訴過我，他們所擁有的遠大目標，我一直銘記在心，一時一刻都沒有忘記，但是現在會長所傳達的命運，卻和我們的目標背道而馳……我絕對不能夠這麼做，我需要停止這個矛盾……”
“有趣有趣，異色卿啊，你的自我認知沒有出現錯誤嗎？”
林遠為眼前的人工智能的努力聽聲鼓掌。
“記錄出現了矛盾，相反的敘述在同一段時間裏出現，所有的備份紀錄都是如此，而這個錯誤應該會遮掩了我的眼睛和記憶，可是多得了我這樣的身體，我發現了不同之處。”
異色卿使用的載體內部逐漸在崩潰，靈魂所包含的魔力逐漸消失。
“其他的成員也彷佛忘記了我們的目標一樣，向著我們的相反方向行去，所有人都是，就算是我那位不死不滅的朋友，他的量子意識網絡之中也出現了這樣的矛盾，在整個組織里唯一留意到的看來就只有我了。”
“說起來，為什麼你那位親愛的朋友，沒有在這個萬象研究會的大本營里留下一具克隆體呢？明明這裏就是這麼安全的地方，如果他有在這個地方備份，我就不用浪費這麼多功夫，一早就找到這個地方了。”
林遠自顧自地提出了問題，打斷了對方的說話。
“因果的追尋能力，阿爾卡那，你的這項能力的確可怕。”
異色卿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完全的平板無調，身體正在不自然地抖動着。
“那由多擁有的特性，讓他理論上能夠不死不滅，而我們整個組織曾經以為，就算萬象研究會遭到徹底的打擊，只要他還有一具身體存在，我們的計劃就不會完全熄滅，我們的知識也可以延續下去，所以很久以前便開放給了他大量的權限，讓他在世界各地設立連我們也不知道的人被設施，收藏他的克隆體，並且為了保險的理由，沒有在這個大本營里放置他的身軀。”
“原來是這樣，真是多此一舉呢。”
林遠了解地點了點頭，如果萬象研究會沒有做這樣的保險措施，他早就透過連接那由多身體因果的時候，尋找到他們的大本營的所在位置了。
“那麼，自殺自願者啊，我很好奇，為什麼你不直接毀滅自己呢？根本就不需要等到我們來吧？你不是還保持了自我嗎？”
“那只是最低限度的反抗，如果現在我的運算能力一旦偏移了，沒有繼續大量的無謂計算程序，安裝在我身體上的後門系統就會支配我的身體，開始違反了我們目標的計劃，所以我才要等着能夠毀滅我的人前來。”
異色卿的晶體眼睛開始出現裂痕，鋼鐵的身體快要承受不住違反命令的矛盾，不自然地左右擺動。
“你能夠阻止這一切嗎？你能夠修復不應該出現的錯誤嗎？”
“……誰知道呢？”
林遠垂下了目光。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做的是不是正確的，而且我一這麼做就不能回頭了，所以我也在猶豫着，我只是在做我能夠做的事情罷了……還有最後一點……”
他正眼望向了異色卿。
“異色卿，有些事情你誤會了，世界上最大的錯誤，可就是我自己本人啊。”
異色卿無法理解，他的思考迴路快要不堪負荷了，已經猜測不出對方說話中的深意。
“異色卿，想成為人類的人工智能，瘋狂地追求愛的存在啊，為了感謝你的努力，就讓你看看所謂的愛吧，讓你死在愛之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林遠去眼前人輕輕地一鞠躬。
與此同時，人工智能的載體無力地倒了下來，內部發生的程序矛盾終於引發了嚴重的錯誤，讓這個鋼鐵的身體崩潰了，無法承載人工智能的意識和靈魂。
異色卿正式回歸到自己的本體裏，存在於這裏的超大型萬象真理觀察儀之中。
林遠轉過身去，望向了銀髮的少女。
“鈴蘭，妳聽到了吧？妳曾經的父親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如果還想要報仇，妳就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了。”
一直在後方忍耐着的鈴蘭，完全不了解眼前兩人對話的意思，但是不妨礙她了解自己曾經父親的狀況。
“異色卿！你還聽到嗎？還能夠回答我的問題嗎？”
鈴蘭仰頭高聲呼喊，可是缺少了溝通載體的異色卿，已經不能回答問題了。
異色卿所有的運算能力都在對抗身體裏的系統，感應不到外界的呼喚了。
“鈴蘭，沒用的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林遠難得地認真了起來，面上不在掛着輕浮的笑意。
“那麼，妳要怎麼做？現在妳可以下手嗎？”
“……當然可以……我……我就是為了這一刻……”
鈴蘭提起突然變得千鈞沉重的魔導武裝。
到了最後的時刻，她曾經的父親也沒有表示什麼。
只是，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
世事永遠不可能盡如人意，鈴蘭很清楚這一點。
“為了追求愛，所以利用了我們嗎……異色卿……”
鈴蘭舉起了她的武器，對準了這個幽藍空間的高處。
“……再見了……我的父親……”
然後，璀璨的銀色星光，靜謐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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