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地瓜
作為石榴村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農民,吃完了早飯,溫國棟自然要去干農活,王桂花又扒拉了幾口稀飯,抬腳跟了上去。懶歸懶,工分還是要賺的,不然吃什麼?
家中三姐弟,除去溫金寶還在讀書,姐妹二人早就和課堂告別,溫糖還算好一點,算是讀了初中,而溫月不過小學畢業,早跟着家裏人起早貪黑做家務、做農活。
七十年代,十六七歲的少年要麼讀書要麼下地勞作,和所有人一樣都得賺工分,分擔養家餬口的責任。
溫糖在院子裏餵雞,溫月已背好了竹簍,手持鐮刀準備去割豬草。只是今天多看了自家妹子幾眼,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弄得溫糖納悶不已,這又是怎麼的呢?
然而聽到溫月臨出門前呢喃自語也就明白過來,她說:“二丫腦子這麼好使,合該繼續讀書的,哎!”
合著今兒吃早餐自己的那一頓訓讓這個姐姐感慨了?溫糖撒穀子的手頓了頓,記憶顯示,原主似乎成績還不錯,至少街坊鄰里曾經沒少在大人們面前誇她,都說這丫頭不讀書可惜了,也難怪溫月會這麼說。
可惜么?誰讓她們是女娃呢?至於讀書,溫糖想了想,自然是要繼續念下去的,原主今年十六歲,本該是要讀高中的年紀。過幾年恢復高考,她還指着上大學來走出農村、擺脫困境呢。
只是王桂花顯然是個重男輕女的主,而且摳門,一門心思只有她的寶貝疙瘩,要她從指縫裏留出錢來供她讀書?絕無可能。至於那個爹……
溫糖揉了揉眉心,這方面的觀念大抵和王桂花一樣,套用他們的話就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早點嫁人生娃才是正事。此事看來得從長計議,山不轉水轉,要想念書有很多種辦法,畢竟人是活的。
整理完家務,溫糖也背起竹簍,就着印象中的地去割豬草。
“哎,二丫,聽說你昨兒落水了?”住村口的黃家丫頭黃妮一邊割豬草一邊問。
“嗯。”
“聽說是那個叫季寒的知青救了你?”
“嗯。”
“真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好心。”
“嗨,二丫生得那麼漂亮,誰見了都想和她搭兩句話,那個季寒不總有事沒事就湊上前來搭訕嗎?二丫落水正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候,能幹看着?”這個丫頭是劉美麗,話說得很直白,兩隻眼睛滴溜溜在溫糖身上轉,溫糖卻從她那雙眼裏看到了名為妒忌的東西。
果然由古到今,女人不論年紀總愛八卦。
“說什麼呢?二丫難得撿回條命,你還擱這說風涼話?”
“我又沒說錯。”
“二丫,別聽她的,她就是嘴壞。”
溫糖並不在意,嘴長人身上,愛說說,更何況落水並不是一件不能為外人言的丟人事。不過那丫頭卻也說得沒錯,記憶中季寒沒少“調戲”她。至少在這個年代,他的行為足以稱得上調戲,反正別人沒一個像他那麼肆無忌憚的,就算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想到這裏溫糖撇了撇嘴,狼崽子還真是個色胚,小小年紀不學好,難怪救人的時候敢下嘴,估摸着早想這麼幹了。
“這不聊天嘛,怎麼就嘴壞了?我這是直性子。”
“行行行,就你直,割你的豬草吧。”
聊天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日頭就高了起來,曬得人眼暈。溫糖慶幸這具身體素質不錯,不然白花花的太陽下勞動還真讓人有些吃不消。
估摸着時間點,溫糖看了眼裝得滿滿的豬草簍,收起工具和幾人打了個招呼:“我回家做飯。”
“我也要去做飯,一起回。”
回到家,溫月卻是先她一步開了灶,擦了把手指了指牆角下的五個地瓜:“二丫,地瓜我已經給你挑揀出來了,你送過去吧。”
“好。”
五個地瓜,不多也不少,不過勝在個大,很明顯是溫月精挑細選過,看來這個姐姐倒是比王桂花那個一毛不拔的老娘要會做人得多。
溫月找了張廢舊報紙把地瓜包好,去往知青們的居住地。
幸而承襲了原主的記憶,找個地也就不難了。
溫糖跨進院門,三四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兩個在那澆涼水解熱,兩個在一旁抽煙聊天,而季寒赫然就是抽煙其一。赤膊着上半身,翹着二郎腿抖啊抖沒個正形。
只一眼,溫糖對他的印象分又減了幾分。
“喲,這不是溫家二丫頭嗎?”澆涼水的停了動作,朝季寒擠眉弄眼,曖昧得很。
抽煙的那個手肘捅了捅季寒:“哎,季少,心上人來了。”
溫糖眸光半眯,同為知青,這四人明顯的一丘之貉。不過季少這稱呼……忽然讓她有種穿越感,豪門?
季寒自然看到了溫糖,叼着煙斜眼睨來,帶着審視,卻沒開口。
四人不知溫糖來此何意,但是心裏想的肯定不是來找他們的,這知青院又不是只他們四人。往常這丫頭看到他們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巴巴湊上來?調笑了幾句也就沒當回事。
溫糖卻是筆直走向季寒,將手裏的紙包遞了過去。
季寒眉梢一挑:“什麼?”
“地瓜。”
“給我的?”稀奇了。
“嗯,聊表謝意,還請笑納。”
“呵呵。”笑納?這丫頭還真是溺水溺出風骨來了?
“不要?那我拿回去了。”
“要,為什麼不要?不是感謝我么?”季寒接過紙包,卻有意無意摸了溫糖小手一把。
臭流氓!
溫糖當即一巴掌拍了過去:“什麼毛病?”
“哎喲,疼……”季寒笑嘻嘻湊近溫糖,“不過打是親罵是愛,要不再打幾下?”
欠抽!
溫糖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哎,急什麼?一起吃。”
“我不吃生的。”
三人聞言驚悚了,不吃生的?難道不該是像往常那樣不接話如避瘟神嗎?抽煙那個直接嗆了幾聲,看怪物一般看向溫糖,這丫頭怎麼給人感覺突然間性情大變呢?
“我烤給你吃。”
溫糖斜睨一眼,本不想答應,可眼光所及,季寒身後的房門大開,依稀可以看見桌上的書本。
這狼崽子十八歲了,讀的書應該是高中程度,不如藉此機會看看這個年代的知識水平。
“你烤的能吃嗎?”
“保證你吃了下回還找我……要。”
本來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可到了他的嘴裏,配合那曖昧的眼神,生生讓人起了不好的聯想。死狼崽子,居然敢對她開黃腔?沒錯,那丫的就是故意的。
溫糖只當沒聽出話外音,指了指他的房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好啊,求之不得。”季洋丟掉了煙頭,將地瓜往旁人手裏一塞,使了個眼色。
溫糖瞪了他一眼:“不是說你烤嗎?”
“那也得先架火堆不是?他們先幹着,我帶你看看我房間,來吧。”
溫糖跟了過去,進房直奔書桌,掃了一眼,當真是高中課本。
“我可以看看嗎?”
“隨便看。”季寒抽出一本遞到了溫糖手裏,問道,“想讀書?”
“嗯。”溫糖點頭,“知識改變命運。”
“那可巧了,我這能改變命運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