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鮮血
寂寥冷宮，荒草萋萋。
本該空無一人的昏暗廢棄殿內，此時卻隱隱有着兩道身影。
中間擺放棋盤，棋盤上正廝殺得難捨難分，而棋盤兩旁——
一人是白衣翩然、仙風道骨的當朝國師無極真人。
一人身形瘦小、戴着銀色面具，安靜跪坐，所有一切都隱匿在黑袍里。
黑袍人開口，聲音卻是不辨男女、不分年齡，很是古怪：
“聽聞陛下與太子說，要去北山之上，親眼見那傳聞中的神女，國師難道心裏不慌嗎？”
無極真人捏着黑子，為棋局沉思，卻看不出半點焦急慌張之態，不緊不慢道：
“若是那神女能輕易取信陛下，那陛下就不是陛下了。”
無極真人對景元帝的性子拿捏得很准，他知道那位從不是好相與的性子。
連他也是事先琢磨預演許久，又在往來間謹慎拿捏尺寸，又藉助諸多外力加深自己在景元帝心中印象，最後才能穩穩坐上這國師之位。
北山上那人，若是以為裹挾名氣出山，便能得到世人信仰、皇帝尊敬，那怕是也把人心想得太過簡單。
無極真人的不以為意，卻是惹得黑袍人古怪嗤笑：
“國師難道不擔心，陛下會利用那神女，來制衡你嗎？”他悠悠哼道，“陛下敏感多思、疑心極重，怕是早就感覺你在影響他的抉擇，為此，他肯定不惜提拔這小有名聲的北山神女，目的自然是為國師你添堵。”
對方所說的，無極真人又豈會不知？
“我一腔赤忱忠心，陛下總能體會到。”
無極真人的信誓旦旦，只能逗笑黑袍人。
“不過，我倒是好奇那北山神女的本事，聽說她比你們長生教的老真人還要厲害許多？不知比國師又如何？聽說國師在城外山上與對方斗過法，你們之間誰輸誰贏？”
黑袍人孜孜不倦的追問，讓無極真人很是不悅。
他有種被冒犯的怒意，啪地將黑子落在棋盤內，令黑龍以騰騰殺氣朝白龍斬去。
“您這般好奇，莫非想中止我們的合作，去尋那北山神女襄助？”
黑袍人竟然真的思忖片刻，像是在考慮無極真人話語可行性。
“如果我能說動北山神女為我所用，國師可願為我放下恩怨？”
無極真人拱手，斷然拒絕：“不能。我長生教與姜族見，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黑袍人像是第一次聽說：“真有這般嚴重？”
無極真人警惕看着對方：“您也別抱希望，那姜族自詡正道，若是知道您修鍊的是姜族內改來的邪功，怕是會想着出手誅殺您，而絕不會是出手合作！”
黑袍人遺憾咂咂嘴：“可惜了，多好的助力，要是不能為我所用的話，那就只能請他們去死了。國師說得對，被淘汰的歷史就應該掃進垃圾堆里，而不是整日想着復辟往日榮光，這可不好。”
無極真人頷首：“先前的事，您可是辦妥了？”
黑袍人垂眸看向期盼兩龍相爭。
“當然，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就等太子逐漸積攢起仇恨，然後……一朝爆發！”
他啪地落下一顆白子，瞬間扭轉局勢，不僅反制黑龍，還將黑龍殺得節節後退。
無極真人在期盼上潰不成軍，最後只能投子認輸。
黑袍人滿意地收手，示意無極真人可以離開。
等對方真的走了，他才轉身走進殿內。
穿過灰塵和蜘蛛網遍佈的外殿，跨過一道暗門，便是另一番天地。
周遭石壁不知道被什麼反覆塗抹過，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九龍自牆角盤踞爬至頭頂，五爪張揚，龍吟咆哮，似乎隨時要從石壁上活過來。
在殿內正中央，是一汪血池，濃濃腥味撲面而來，令黑袍人享受地揚起下巴。
就在血池四角，各自跪坐一名女子，面容鮮活平靜，卻早已經氣絕多時。
而她們的身體還保留着餘溫，顯然是剛死去不久，那被割開的手腕，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體內鮮血，最後順着細細血槽，流入血池。
黑袍人褪去衣物和面具，最後一步一步邁入血池，將整個人浸沒在內。
像是蟄伏在鮮血里、無情無感的獸類怪物。
*
景元帝雖然說了要去北山，但一兩日內卻很難成行。
從宮城到北山那般遙遠，中途必然要安排嚴密守衛保證安全。
又因南盛邊境屢屢作亂一事，令景元帝煩不勝煩，北山之行更是擱置下來。
而在這些日子裏，關於北山神女的故事，卻是在長安之內甚囂塵上，越來越多的傳聞隨着口口相談流傳開來。
尤其是百姓傳聞，神女不僅神力高超，還有一手要死人生白骨的絕世醫術，再難治的疑難雜症到了她手裏也能輕易化解。不過神女力量有限，不接普通的病，只接那種當真治不好的絕症。
剛開始大家覺得又是胡亂吹噓，可隨着身邊有人，之前還病懨懨地眼看就要斷氣，被家裏人抱着試試的心態往北山上一送，轉天就能活蹦亂跳的回來，簡直不可思議地緊。
這消息從底層百姓迅速往上，流傳到某些世家權貴耳中，譬如永城侯楚雷，這位陛下身邊出了名的紅人，早年亡妻僅為他留下一名獨子，卻生得體弱多病，尋遍大江南北的大夫都沒能看好。
這下聽說神女醫術高超，果斷陪着獨子往北山上去，那懸挂着永城侯府徽章的馬車在百姓眾目睽睽之下當真登上那溫泉小築。
僅僅兩天，那全長安皆知、以容色著名的永城侯世子楚稷，便面色紅潤地從溫泉小築走出，永城侯楚雷更是在門口開懷大笑，立馬命人運來一箱子金銀送到神女所居的溫泉小築。
這下子，百姓們徹底信了神女之能。
不止如此，就連宮裏的景元帝也聽聞一二。
好奇驅使之下，他立刻召來永城侯楚雷，還特地讓世子楚稷同行。
楚稷常年體弱、面色蒼白，景元帝都習慣了，結果這次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健康朝氣的臉，一掃往日病氣，容光煥發到景元帝險些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