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她第一次聽到「玩物」這個詞是從嫡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口中聽到的,因着三皇子對她露出了稍許異樣,那嫡支小姐事後就跟哄她的丫鬟道,「我跟她們計較什麼,左右將來不過就是送人的玩物,跟她生氣沒得掉了我的身份」,那時她聽到那樣鄙薄不屑的語氣,竟然顧不上委屈和難過或者氣憤,因為心底早已被對未來命運的恐慌佔據。

再後來……聽說厲郡王看上了她,厲郡王是宗室府宗正,得皇帝信重,在宗室中威信頗高,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有意把她送到厲郡王府做妾,那厲郡王是什麼人?他長孫女兒都快跟自己一般大了,後院有幾十個小妾,聽說興起時還讓自己的小妾去服侍來家中的客人,荒誕時更是讓幾個小妾同時同床服侍他?他根本就沒把她們當人看。

那時她多驚恐啊,只想着若真是掙脫不過,就是死了也就罷了。可她那時還記掛着父母,記掛着弟弟,記掛着那個因為她二叔而把自己賣給嫡支過着這種生活的父親。

否則她一個女子,又怎麼會被逼到不顧廉恥,在乾元宮跪求從未謀過面,臉上身上都是生人勿近滿是寒冰的鄭愈,求他給自己一席容身之地?

……

但多麼可笑,多麼諷刺啊。卻原來她父親是官居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她祖父是世襲罔替開國國公府之一,京城頭牌勛貴世家定國公府,她本來該是定國公府二房的嫡長女。

她的眼淚又無聲的滴落下來,她的命就這麼賤。

當然,她心痛到極處,卻也仍是清醒理智得很,當然也察覺出了其中的問題。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的事情就算做得再嚴密,肯定還是會有人知道,例如她的母親,不就最是清楚?恐怕知道的人還不少。

那顧存琅能做到正三品的戶部侍郎,能是個沒腦子的?那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呢?她雖很少出去應酬,但卻也熟讀這些人的資料,對他們的性情了解一二,他們可絕不是什麼蠢的。

任由顧家的女兒流落在外,還與人為妾?若事情鬧出來,定國公府的顏面還要不要,顧存琅的顏面還要不要?

就是弄死她也好過讓她那樣被太傅府養着,預備着送給些權臣做妾侍吧?

所以這其中定是有什麼問題。

但那又怎麼樣,我管你什麼樣,我管你有什麼苦衷內情,就像她父親,苦衷也大着呢,心裏也苦着呢。

大概心裏還想着,我們放棄你,你以為我們不苦啊?說起來,你也沒受多少罪啊,不也是不缺吃不缺穿長大的,我們受的可是心靈上的煎熬啊……

甘家謀反的餘波還未平息,皇帝病情又開始反覆,朝堂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落在了鄭愈身上,皇帝已經開始放權了,實際上,放不放的,朝中大權本來就很大部分都已經握在了鄭愈手中,太子一系垮台,就更是如此了。皇帝或許還不想放權,但他卻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所以鄭愈這些時日都很是忙碌,這日晚上回來之時也已經是亥時時分了。蘭妱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他早就囑咐過她,讓她自己早點歇息,卻不想這晚回來之時竟是見到房中的燭火還亮着。

蘭妱正站在桌前作畫。

鄭愈走了過去,不過卻並未喚她,而是直接上前先伸手從她身後摟了她,低頭細細的在她耳後親吻了好一番,才柔聲問道:「怎麼還不歇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熬夜等我嗎?」

自前日冊封那日晚兩人恢復了夫妻生活,感情又進一步,彼此都發現了對方對自己,或者自己對對方的情意,這兩日正是情濃之時,身體放開不再收斂的探索着彼此,他對她身體的眷戀也日甚,甚至說迷戀也不為過,是以回來后一見她尚在等他便先忍不住摟着她溫存了一番。

只是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目光就隨意的從桌上的畫上一掃而過,只是目光觸及畫中之物,不,畫中之人,卻是一下子就凝住了。

那副畫還只是開了個頭,上面只有半個人影,是他的畫像,但不是現在的他,而是很多年前在北疆的他,那時的他還只是普通將領,身上所着的盔甲和現在也是完全不同的,那畫面上的他,實在太過熟悉。

他從無什麼畫像,她應該也從未見過他的那身盔甲,甚至連他頭上所戴的那早已棄之不用的發冠和發簪,都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她不該也不可能見過。

他在驚疑中就聽到懷中蘭妱低聲道:「妾身有些事情想要跟大人說,睡不着,等着無事,就想起來那時大人曾經跟妾身說過,想讓妾身畫一幅那時夢中的畫,我也怕太久了,自己可能會忘記,所以索性就畫了。」

她聲音尚算平靜,但鄭愈還是立即就聽出了些許不同。

他略推開她然後就將她扳正了身子面對自己,卻見她眼睛微紅,略有些腫,她生得太過精緻和嬌嫩,只略有些異樣,便能輕易看出來,那樣子顯然是曾經哭過了,她可不是會隨便哭得性子。

還睡不着,特意等着他。

鄭愈的心微沉,暫時忽略了那幅畫,低頭看着她,道:「何事?今天有誰過來了嗎?」

想來府上還沒人敢讓她添堵。

蘭妱卻沒有抬眼看她,眼睛只盯着他衣襟上的暗紋怔忪,饒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說出口,卻還是有些艱難。

他曾經說過,要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上次發生了三皇子的事,她也說過不再騙他不再瞞他。她不喜歡別人騙她,瞞她,人同此心,那她也同樣不該瞞他。更何況她已經太了解他的性格,他是不會容忍任何欺騙的。

她的身世,這樣大的事情,顧二夫人既然盯住了自己,早晚事情會鬧出來,她希望此事他是從她的口中,而不是別人的口中,例如顧家任何人,以威脅的口氣聽到,讓他難堪。

而且此事已經不僅是自己的私事,還牽扯到朝堂,現如今他每動一步,這鄭府每一個動作,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

不認是她的事。但要不要去見顧二夫人,該以何種態度,卻不當完全由自己決定。

她吐了口氣,道:「嗯,今日我母親來過,她跟我說起她一個族中姐妹,嫁的正是定國公府的二老爺,戶部侍郎顧存琅。大人,定國公府可是真的捲入了甘家謀反一案中,還有顧大人,妾身問過秋雙,她說顧大人牽涉到了這麼些年甘家挪用軍餉軍糧一案中,替甘家抹平了很多賬案檔錄,此事可是當真?」

鄭愈眸色略深地看她。

她一向是極有分寸的,朝中之事多是他命秋雙平日裏跟她說些,她很聰慧,但是卻一向對旁人之事淡然,最多會因為有些困惑不解的地方問問他,卻絕不會帶什麼目的或偏向性地過問,更何況還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

今日她母親過來,提到了顧家之事,竟然還令她哭到雙眼發紅。

顧家之事,和她有何干係?

他斟酌道:「定國公和定國公世子老謀深算,行事謹慎,他們的確和甘家有很多牽扯,但真論起來,他們應該是朱成禎的人,而非甘家的,想來在甘家謀反之前,他們便已收到了朱成禎的警告,並沒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所以此次應該也不會牽扯得太深。至於顧存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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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升職記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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