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說到這裏又轉頭看向鄭愈,「哈哈」兩聲,眼神惡毒到近乎瘋狂道,「鄭愈,夏家是被朱氏皇族滅門的,你母親也是因為泰遠侯懼怕成緒皇帝才被他給勒死的,你所有遭受的一切的根源可都是因為朱氏皇族,還有,現在,你那寵妾腹中的孩子也是朱氏皇族的,難道你就甘心……啊!」
他的話尚未說完,一把劍就直直插進了他的胸口,並非致命之處,卻足以阻止他說出更難聽的話。
是鄭愈身邊的侍衛雲七。
「父親!」
甘皇后尖叫一聲,她自鄭愈出現,便已從「中毒昏迷」中醒了過來,此時見到自己父親甘肇被刺,終於忍不住撲了過來。
為了逼真,她是中了毒,但卻還不致於昏迷。
她喚着自己父親,眼中含淚,回頭看承熙帝,道:「陛下,你可真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二十七年前,你為了權勢和皇位殺妻滅子,二十七年後,你又再次用盡心機設此局殺你的皇后和太子,你開心嗎?你可以說我今天謀反殺君,可是陛下,你捫心自問,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逼的?還不都是你逼的!」
承熙帝看着淚流滿面,雙眼含恨的甘皇后,冷冷道:「當年你們甘家勾通北鶻,栽贓夏家,逼死朕的王妃,朕都還沒有一一跟你們算賬,你們倒是一個一個叫囂的厲害。你說是朕逼你們謀反,朕逼你們來刺殺朕,那麼,這麼多年來,你們甘家和西域勾結,多次以戰爭之名,找朝廷要軍餉要糧草,在西坪屯兵積糧,也是朕逼的?更甚者,舊年甘家私通西夏西刺,泄我西北三州兵防圖於西夏西刺,以致三州淪陷,上萬將士陣亡,涼州六萬城民被屠,這樣喪心病狂的行徑,也是朕逼的?朕到底逼了你們什麼?野心和慾望嗎?皇后,這所有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但你,朕的皇后,一國之母,是怎麼做的?你還要朕怎麼容你,怎麼容甘家?朕不僅是你的丈夫,更是大周的皇帝!」
「你們甘家栽贓,逼死朕的王妃,還說朕是害死了朕的王妃?如果是因為朕被你們甘家盯上,所以害死了朕的王妃,那的確是的。朕告訴你,二十七年前,朕的確沒有能夠保住朕的王妃,是朕之過,但今天,你助甘家謀反叛國,朕要除的,不僅僅是朕的妻子,更是我們大周的罪人,不,在殺你之前,你便已經不會再是我大周的皇后,朕的妻子,你只會是一個庶人。至於太子,」
他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側面無表情,雙手卻是死死的捏着,眼神滿滿都是痛苦的朱成禎,神情中也透露出一絲疲憊來。
這個兒子,他其實一直都是滿意的。
在鄭愈從北疆回京城之前,知曉甘家那麼多罪行之前,其實他並沒有想過要廢太子,就是後來,他也是反覆猶豫的。
他道,「至於太子,他是朕的兒子,從始至終,他都是朕的皇子,大周的皇子,從無行差踏錯,更不曾做任何對不起大周的事情,所以,朕為何要殺他?」
他的話說完,甘皇后和甘肇都不敢置信的看向朱成禎。
為何他們會一敗塗地,原來竟然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外孫背叛了他們!
甘皇后怨憤至極,可是她看着站在那裏的兒子,明明是恨的,可是心底卻又慢慢爬出希望來,他們都敗了,可是她的兒子,若他從來沒在他們這邊過,那皇帝他……她很清楚,論才幹論能力,三皇子遠不及自己兒子,更別提另外兩個還是孩子的小皇子了。
甘家倒下,皇帝他也不必再忌憚什麼了。
可惜甘皇后心底那麼一絲希望剛剛爬升出來,就被承熙帝接下來的話再次擊得粉碎。
承熙帝太了解甘皇后,他看到她眼神中升起的不正常的亮光,再看看眼神中儘是兇狠,像是垂死的老狼般的甘肇,冷冰冰道,「至於鄭愈,更不必你們替他操心了,他的夫人腹中的孩子的確是我們朱氏皇族的。她腹中懷着的孩子,也的的確確是朕的兒子的骨肉。」
甘皇后大震,她猛地轉頭去看鄭愈,可此時鄭愈卻根本懶得再聽他們的廢話,轉身已經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甘皇后聽懂了,可場上其他的人卻並未聽懂,他們早已被今日不停的反轉和廝殺而刺激得近乎麻木,因驚恐過多而麻木。
不過他們此時聽了承熙帝的話也仍是目瞪口呆。
他們接近停滯的大腦唯有本能的反應,心道,難道那蘭氏腹中的孩子真是三皇子的,所謂的懷孕,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對付甘皇后和甘家的一個局?可是這鄭愈也太能忍了吧?他真的不育?
眾人在盯完鄭愈和甘肇等人之後,又忍不住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下面席位的蘭妱。
而此時的蘭妱正坐在扶手椅上,被秋雙扶着面色發白,她身前橫七豎八的躺着很多屍體,還有在一旁角落嚇得瑟瑟發抖的泰遠侯夫人常氏。這些屍體,都是剛剛那場混亂中想要劫持蘭妱的侍衛或宮女,都直接被秋雙和夏綠還有幾個暗衛手起刀落斬殺了。
然後他們就看到鄭愈已經徑直走到了蘭妱的面前。
鄭愈剛剛就看出了蘭妱的狀態不對。
他走到了她面前,然後蘭妱就對着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大人,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堅持不住了,我能讓秋雙和夏綠帶我先回去嗎?」
她其實很想堅持住,這個時候定不能給他添亂,但剛剛那場廝殺和濃烈得血腥味,到底讓她動了胎氣。
鄭愈面色變了變,直接上前就抱着她離開了宴席場,留下了身後一眾目瞪口呆的人,還有一地的亂攤子。
眾人眼睜睜的看着鄭愈抱着他的那位側室夫人就這麼走了。
剛剛皇帝說,鄭愈的側室夫人懷的是朱氏皇族的子嗣,懷的是皇帝他老人家兒子的子嗣……那鄭愈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就這樣抱走她真的好嗎?
有些敏感度高些或者知道些舊事的人終於反應過來,隨即便是大驚失色,而懵懂的人則還是在獃滯中,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也太令人難以消化了。
而且這好像可都是皇家秘辛吧?
承熙帝看着鄭愈就這麼抱着那蘭氏走了額角也抽了抽,這麼重要的時候他就這麼走了?但想到那女人肚子裏懷着他唯一的子嗣便勉強不讓自己生出什麼不滿之心來,事實上,就算自己不滿,又能怎麼樣呢?給他賜上十個八個女人?想到自己虧欠他的,虧欠他母后的,剛冒出頭的不爽快又萎了下去。
承熙帝在做着思想鬥爭,那地上的甘皇后卻是已經被刺激得幾欲瘋癲。
她吐了一口黑血,衝著承熙帝道:「朱明照,你別再自欺欺人人了,當年夏氏腹中的那個孩子早就跟夏氏那個賤人一起死了,你不願相信,竟然要認一個野種做兒子嗎?就算他是夏氏姐姐的兒子,和夏氏長得有那麼幾分像,但不是就不是,你不會因為對夏氏愧疚,就失心瘋的要把別人的兒子認作夏氏的種吧?皇家子嗣,豈容你這般兒戲,就算你想認,整個朱氏皇族也不會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