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可是昨日蘭妱回門,他大約是為著做給別人看,仍是到了她院子裏來歇息,過來之時,就看到她桌案上的一沓大字,因為那一手簪花小楷實在漂亮,又想到她曾替東明大師抄寫經書,便忍不住上前隨手翻了翻。

然後在那麼厚厚的一沓大字當中,他偏偏就就看到了那麼兩句,「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她是在抄寫經書,日日夜夜的抄,那麼厚的一壘大字當中,夾雜着這麼兩句並沒什麼出奇,不過只是一段經文而已。

可偏偏那幾句話就鑽到了他的眼中。

而現在他再見到她在燈下的身影,腦中就又冒出了那麼幾句。

鄭愈走到她身後,問道:「你平素都是要靠抄寫或誦讀經書來靜心嗎?」

蘭妱一驚,忙放下筆,轉身給他行禮,然後才像是想起他在問她話,微凝了凝眉,認真道:「並不是,不過是一個習慣。以前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或者想找點屬於自己的時間的時候就會去抄寫經書。蘭老夫人信佛,我若是在抄寫經書,旁人就會當我這是在討好蘭老夫人,也便不會再來打擾我了。其實仔細算來,倒是褻瀆了佛祖。」

褻瀆了佛祖便也罷了,你一個小姑娘還要如何虔誠?

鄭愈道:「自來世人信奉佛祖都是有所求,是為內心平靜也好,還是為追求外物也罷,本質並沒什麼不同,你的所求已經算是虔誠。」

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小小年紀,參太多經書並無益處,還是適可而止,閑暇時候不若看些桑種民情之類的書籍,要更務實一些。你這兒若是沒有,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來一些。」

蘭妱聽出他語氣中似乎有些什麼涵義,她不太明白,心裏就有些莫名其妙,但能看些桑種民情的書的確不錯,他肯借書,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便忙應下道了謝。

鄭愈心中稍悅,轉了話題,道,「你今日奔波了一日,早點歇息吧,明日還另有事情要做。還有,以後見到我不必這麼多禮。」

「明日有事情要做?」蘭妱抬頭詫異道。

說是詫異,其實倒像是聽到了什麼好消息,先前的謹慎和緊繃總算是褪了去,面上甚至揚起了些光彩,綻放出了些興奮之感。

她本就貌美,小小的臉不知有沒有他的巴掌大,紅唇雪膚,大大的眼睛漆黑柔凈,此時這般綻放神採的模樣更是讓人不由得有一剎那的恍神。

鄭愈見她如此,心情也莫名愉悅了些,她是生怕自己對他沒用,會棄她於不顧嗎?

他的聲音終於溫和了些,道:「嗯,今日大長公主府來人,道是讓我明日帶你去大長公主府一趟。」

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是當今聖上承熙帝的姑母常寧公主,也是泰遠侯府的老夫人,鄭愈的祖母。

大長公主平日裏並不住在泰遠侯府,而是住在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素來不怎麼出公主府,不理朝政,也少與朝臣來往,但承熙帝卻對這位姑母十分敬重,據說當年承熙帝能繼承大位也是和自己的這位姑母是有些關係的。

所以她的地位在這大周朝十分超然。

鄭愈和泰遠侯府不睦,和他的父親泰遠侯關係說冷如冰河也不為過,但從秋雙的口中,她卻知道鄭愈對這位大長公主祖母還是很恭敬的。

蘭妱想到剛剛鄭愈說「有事情要做」的口氣,似乎並不止是去大長公主府表面那麼簡單,遂問道:「大人,我們去大長公主府上,有什麼特別的情況需要注意的嗎?」

鄭愈難得的笑了一下,他很喜歡她的敏銳,這讓他覺得和她對話很省心。

他道:「是有,不過還是先歇息吧。」

蘭妱:……

這人說話真惹人煩。

不過蘭妱當然不會讓自己跟鄭愈計較,她從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歇息便歇息吧,她便應了聲就走到床前掛上了帳幔,然後回頭看鄭愈。

那是請他先上床的意思。

鄭愈走到床邊,道:「你先上去吧。」

頓了頓,又道,「另外,我平素都很忙,以後過來的時間可能不會多,你不必等我,自己早點歇息即可。這是你的院子,你在這裏,想做什麼都可以。」

蘭妱應下,硬着頭皮從他眼皮子底下爬上了床,再爬到裏面鑽到了被子裏。

她想,以後她的確得早點歇息,這樣她早點睡了,也不必連誰先上床這種事情都這樣尷尬。

鄭愈看她縮進了被子,但卻沒躺下,只裹着被子睜大眼睛看着自己,好像還在等自己說什麼。

他想了想,便接着道,「還有你的嬤嬤和那兩個丫鬟,我只是幫你先暫時把她們打發了,過一段時間,你若是再想要她們回來,就自己做主。至於秋雙,現在對你來說應該會有些用處,若是將來不需要了,你就將她還給我就行了。」

「我知道,謝謝了。」她柔順道。

她早就猜到他是為了幫她忙才那麼做的,當然,對他來說,也是為了省心。

他肯定也不願留下蘭府的探子在自己府邸里。

鄭愈看着她,此刻她柔順的長發只隨意在後面寬鬆的綁了個結,小臉光潔如玉,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好像從來沒有在別人的眼睛裏這樣清晰地看到過自己。

他的眼睛微微往下移了移,然後就看到她細白的脖子,纖長幼嫩,像是一折就能斷似的,還有,她的中衣有點寬鬆……

他喉嚨突然就有些干啞,出聲道:「你過來。」

聲音和先前已然已是不同。

蘭妱一僵。

她當然聽出了這個不同。

她甚至還從他的語氣和高大的身影上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和壓力,身上莫名就起了些顫慄。

她想到了那晚他的手和他的身體反應,臉就騰一下燒了起來。

但這是早晚都要面對的事情,她嫁進了鄭府,難道還想守身如玉不成?

原本她入鄭府,目的就是為了生個孩子穩定自己的地位,讓自己和家人都脫離蘭府的掌控,以後能最大限度的自主自己的生活。現在她幾乎不用怎麼努力去勾-引他,他就肯主動要她,卻也沒有表現得太過熱絡,兩人客氣有距離的相處,這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所以她絕不能讓什麼羞怯和驚慌去主導自己的行為。

她咬了咬唇,定好了心,就慢慢移到了他的身前,低聲問他道:「大人,您的傷,好些了嗎?」

鄭愈低頭看她,看她睫毛微微地打着顫,肌膚似雪,紅唇卻格外的水潤,嬌艷,似乎讓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去嘗上一嘗,試試那鮮美的滋味。

可是,他卻挪開了眼睛,因為剛剛那樣看着,他感覺到了自己心底的異樣,他並不喜歡這種異樣。

他應她入府,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只是因為此時此刻他的確需要這樣一個人,還需要一個子嗣,而剛剛好她就撞上來了。

性情穩重,堅韌鎮定心思深,卻又勇敢無所畏懼,品性還有東明大師可作保證。

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了。

而且他不討厭她的氣息,他可以接受她成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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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升職記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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