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顧雙華瞪大眼,竟一時忘了害怕,抓住他的胳膊顫聲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世嗎?」

顧遠蕭低下頭,指腹挪到她凝脂般的臉頰上,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放心,遲早有一日,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讓你認祖歸宗。」

顧雙華仰着素白的臉蛋,流光帶淚的杏眸里,充滿了迷惘與疑問。

今日發生的所有事,將她十幾年來循規蹈矩的生活全打破,她突然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親、什麼是疏,哥哥為何要如此對她,她通通都不明白。

可她並未發覺,自己這樣子楚楚怯怯,看起來頗為誘人。顧遠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邪念又被勾起來,輕輕捏住她尖俏的下巴,手指不輕不重地摩挲着,然後深吸口氣,用近乎決絕的語調道:「你不懂,我就來告訴你。」

顧雙華怔怔看着哥哥的臉不斷靠近,想退卻退不開,只得任由他貼在她耳邊,用挾裹着熱氣的聲音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何要拒絕陛下的賜婚?又知不知道,為何這些年來,無論母親和祖母如何緊逼,我都執意不娶,也不納任何侍妾?」

她心頭的恐懼陡然被喚醒,幾乎想現在就跳車而逃,可哥哥手上微微用力,強迫她繼續聽下去,「只因十六歲那年,我心中就住了個人,我為她痴戀沉迷,寤寐思服,偏那人懵懂無知,令我求而不可得,於是我等着她長大,做一棵大樹為她擋盡風雨。可她越長大,我就越確信,遲早有一日,我會讓她會做我的妻子。」

哥哥的聲音在暗夜裏顯得低醇,那語氣卻是她從未聽過的動情與濃烈,好像一道驚雷,直直劈進了她的腦袋,將她十幾年來的認定攪得一團亂。

她背脊僵僵地愣在那裏,彷彿痴了也傻了,過了許久,才勉強攀住最後一根浮木,用虛弱的聲音道:「可是,我一直當你是哥哥啊。」

顧遠蕭眯起眼,被這話戳中長久的隱痛,掰着她的下巴令她看向自己,啞着嗓子道:「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哥哥。」

然後他再度將她的身子壓下,不再像方才喚醒式的淺淺觸碰,徹底放任身體裏的猛獸出閘,舌尖撬開她柔軟的唇,彷彿久旱的旅人找到清泉,貪婪地汲取、啃噬。

顧雙華腦子快炸掉,像塊冰被投進熔爐,被肆意地壓榨、炙烤直至融化,黏黏地往下滴出水來。舌壁間是太過陌生的陽剛味道,來勢洶洶地侵佔所有感官,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地發覺:哥哥是個男人,是個有慾望、有侵略性的男人。

幸好這時,馬車猛得一震,車夫大聲呵斥一隻突然竄到輪下的野貓,無意間打碎了車廂里滿溢的旖旎。

察覺出哥哥分心,顧雙華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他的身子推開,然後攏緊衣襟,飛快地跑下了馬車。

車夫被後面的動靜嚇了一跳,回頭時,只看見侯爺黑着臉走下來,沖他拋來個莫要多事的眼神。

顧雙華下車后一路疾走,所幸她認得這是侯府門外的小巷,也顧不得箱籠細軟還在公主府,埋着頭,沿着熟悉的角檐朱牆往前走,任夜風吹散她的鬢髮,吹涼她眼角的點點淚光,內心卻是彷徨無措:這條路走到盡頭,究竟還是不是她的家……

過了一會兒,抬頭就能看見侯府檐下掛着的紅燈籠,氤氳的紅光,照出身後不緊不慢跟着她的高大身影,她咬了咬銀牙,突然轉身大吼道:「你不許跟着我。」

顧遠蕭微微挑眉,第一次見到她如同被逼急的小獸,兇狠露出獠牙,虛張聲勢的模樣,令他更覺愛憐,嘆了口氣,走過去道:「這也是我家。」

顧雙華本就梗着脖子十分警惕,一見他逼近,步子踉蹌着往後退,誰知慌不擇路竟將自己逼到死角,背脊挨到牆磚的那一刻,才發覺自己太蠢,只能任由哥哥伸手撐在她臉邊,低頭問:「恨我嗎?還是討厭我?」

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她竟從這話語裏聽出絕不該屬於哥哥的小心與試探,原本憤怒的心上,竟然生出些許不忍,低頭想了許久,終是冷着臉搖了搖頭。

無論如何,她都沒法討厭哥哥或是恨他,這是十幾年來,她早已深入到骨血的認定。

顧遠蕭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頰一片冰涼,脫下自己的外袍搭在她肩上,幫她將領口拉好,柔聲道:「你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給我一個答案。」

顧雙華一聽,又緊張地抬頭問:「什麼答案?」

顧遠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彎腰輕點了下她的胸口道:「我方才說了那麼多,不要告訴我你還不明白。」

顧雙華根本沒法承受這樣的壓力,一貓腰從他胳膊下跑走,然後飛快跑到門前喚着門子來開門,顧遠蕭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陪她走過門檐影壁、垂花迴廊,直至在她院門前停住步子,看着那個驚慌失措的身影躲進卧房,伸手觸着自己的唇,浮起一個淺淺的笑。

三小姐大晚上突然回府,讓她院子裏留守的丫鬟都嚇了一跳,哪裏還敢懶散,趕忙打水的打水、鋪床的鋪床,忙的滿院子飛轉。

可三小姐卻失魂落魄地坐在窗邊,偶爾用手摸着紅唇,臉頰微微泛紅。丫鬟們面面相覷,覺得小姐只怕是中了魔怔,試探地喚了幾聲,誰知卻見她置若罔聞,時而輕嘆、時而皺眉,最後賭氣似的擦了把臉,就將整個身子鴕鳥般埋進被褥里,發出慘兮兮的悶哼。

到了第二日,整晚混沌未眠的顧雙華,什麼也沒想出來,只給自己添了頭疼,她無力地按着額角,迷糊地任丫鬟她梳頭,這時聽見有小廝來通傳,說公主找上門要人來了。

顧雙華一聽眼睛都亮了,想必是公主昨晚見她沒回去,今日就來興師問罪。

她現在實在很怕再見到哥哥,聽說祖母正陪着公主說話,趕忙催促丫鬟快快梳洗,淡淡敷了粉就趕忙去見公主,盼着能藉著公主的庇護,去公主府再躲幾天。

可人只要心中有鬼,老天就會讓那隻鬼親自跳到你面前。

她剛走出院子,迎面就看見顧遠蕭往這邊走來,連忙用袖子將臉一遮,掩耳盜鈴地轉了個彎,趕緊往另一條路上走。

顧遠蕭覺得好笑,她真以為自己那麼大個人,遮住臉別人就看不見了,索性抄了個近路,直接又繞到她前面,偏要與她打這個照面。

可顧雙華下定決心裝瞎到底,明明看着人就在面前,硬是直直轉了身準備往回走,可顧遠蕭快步上前,胳膊一伸將她堵在廊柱旁,眯眼問:「為何躲着我?」

顧雙華本就因他整晚未眠,誰知一早又被逼問,十分惱火地抬眸瞪着他,氣勢洶洶地道:「昨晚之前,我明明還有哥哥,他疼我也愛我,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親人。可他突然告訴我,他不再是我哥哥,他對我一直都有別的企圖。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只想要回那個毫無所求寵着我的哥哥,我不想選,也不想給什麼答案。」

她越說越委屈,昨晚被他強迫的恐懼一併冒出來,眼圈發紅,從喉嚨里發出傷心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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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養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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