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誰知方仲離竟會不請自來,一進門也不顧還有旁人,大剌剌撩袍往椅上一坐,張嘴就喊道:「侯爺,這寺里進了賊人!」

話音剛落,太子就倏地站起,邊咳嗽邊道:「你說有刺客?」

顧遠蕭正看向緊跟着進門的妹妹,聞言狠狠瞪了方仲離一眼,又扯着他的衣袖把人給拉起來,往旁邊一使眼色道:「方先生莫要亂說,還不快拜見太子和王爺。」

方仲離把衣袖一拂,斜斜瞥眼過去,勉強向兩位大人物行禮問安,態度卻無半點恭敬可言。

太子早知道這人的臭脾氣,雖然有些不悅,卻也並未與他計較,壓下喉間那股腥苦,問道:「先生說有賊人是何意?」

方仲離擺足了名士之姿往哪兒一坐,正準備開口,覺得口有些干,眼神往顧雙華身上轉過去,手指輕敲了下茶壺,顧雙華立即會意,趕忙去拿了只杯子,給他斟上熱茶畢恭畢敬端過去。

信王和顧遠蕭互看一眼,然後同時走過去,顧遠蕭輕扯住妹妹的手臂,信王順手就將那杯茶接了過來,穩穩往桌上一擱,彎腰下來皮笑肉不笑道:「方先生好大的架子啊。」

方仲離眼皮都不抬,十分坦然地端起那杯茶道:「謝王爺。」

信王瞪圓了眼,很想叫人把這架子擺上天的酸腐文人給拖出去打一頓。

方仲離舒服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嚨才回答太子的疑問:「方才,我與我這徒兒在房裏談話,誰知竟發現門外有人鬼鬼祟祟偷聽,我尋出去時,那人已經不見蹤影,可見並非寺里的人。」

「先生說的什麼徒兒?」他話音未落,顧遠蕭已經覺得不對,皺眉問道。

方仲離手指一伸,指着規矩站着顧雙華,得意地道:「就是三小姐,我與她一見投緣,今日後,我就留在京城,隔日去侯府教她讀經念史,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他。」

顧遠蕭心頭微驚,方仲離知道自己的名聲在外,難得願意收徒,這話自然就說的十分張揚自傲。

可他卻未曾想到,房裏還有個他當年以死推拒為其師的太子在。

果然,太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卻只是淡淡道:「未想到顧小姐有這樣的福分,能請動方先生為你當夫子。」

顧遠蕭默默捏拳,明白太子已有疑心,只怕要誤會方仲離是因為侯府的關係才會如此決定,可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強行解釋,反而顯得心虛,只得上前一步道:「殿下,臣已經調來一隊禁衛軍,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趕到寺里了。若是殿下覺得危險,可以讓他們護送您移駕回宮。」

太子輕抬眼皮:「看來長寧侯早知寺里進了賊人,才能安排的如此周全。」還未等顧遠蕭解釋,又笑得一派輕鬆道:「既然長寧侯都安排妥當,又有禁衛軍加強守衛,孤王也沒什麼好怕的,就等聽完明日的筵講再走吧。」

這笑只浮在臉上,並不達眼底,無端端令屋內多了幾分涼意,顧遠蕭在心中嘆氣,又轉頭狠狠瞪了信王一眼:若不是他多事將太子帶來,又怎會惹出這麼多麻煩。

信王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模樣。

屋內幾人面面相覷,氣氛頗有些尷尬,偏只有某個不懂看眼色的人大喊道:「那賊人既然能摸到我門外,可不見得是為太子而來的。」

顧遠蕭覺得這人再呆下去,遲早被太子治個犯上之罪,於是輕咳一聲,示意顧雙華趕緊將他給勸走。

說來也怪,方仲離脾氣又臭又硬,王侯高官都不放在眼裏,偏偏聽顧雙華軟聲說了兩句話,就斂下張揚神色,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裏。

送走了難纏的方仲離,顧遠蕭也毫不輕鬆,太子要宿在寺里,除了護衛,該有的準備一樣也不能少,好不容易囑咐下人們佈置好房間,那隊禁衛軍已經等在角門外,只等長寧侯差遣調派。

另一邊,顧雙華將方仲離勸回了房,心中惦記着堂兄和熏兒,便匆匆趕去尋他們。誰知剛走了幾步便覺得不對,微微皺起眉頭,刻意走到遊人多的地方,突然轉身喝道:「你為何要跟着我?」

後面那人被她一吼,黝黑的臉頰滲出些紅意,忙上前抱拳行禮,小聲道:「是侯爺讓小的跟着小姐,說要保護三小姐的安全。」

顧雙華仔細一看,認出他是常年跟在顧遠蕭身邊的親衛,心頭湧上陣陣暖意:哥哥重責在身,卻還記得找人保護她的安全。

她想着想着,唇角便掛起抹笑意,這時,那人突然偏過頭去,弓腰輕喚了聲:「王爺。」

信王瀟洒地邁步走來,沖那親衛揮了揮手道:「你先回去,我有話要同三小姐說。」

見那親衛露出為難神色,他板起臉,將摺扇往他肩上一敲,冷聲道:「怎麼,莫非你懷疑本王會害她不成?」

顧雙華怕那親衛難辦,連忙對他道:「你回去保護大哥吧,他那裏更需要有人在。我就同王爺在這邊走走,不會出事的。」

那親衛對她露出感激表情,然後便行禮離開。

信王對她方才話語裏流露出的信任十分滿意,領着她走到一處僻靜的廊亭邊,頭靠過去問:「雙華妹妹可有想我?」

顧雙華明知他向來這般,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臉,眼神直往腳尖上繞着,輕聲道:「王爺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信王笑得一臉神秘,見左右無人,從懷中掏出一個木雕小像遞過去道:「送你的。」

顧雙華有些詫異,將那木像接過來細看,發現竟有八分像自己,頓時受寵若驚地抬眸問:「這是…為我刻的嗎?」

信王黑眸閃動着柔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是自然,還是本王一刀一刀,親手刻出來的。」

顧雙華被他看得臉熱心跳,一想着他竟親手刻出她的五官神態,胸口亂糟糟的,連木像都變得有些燙手。可轉念一想,又微微皺眉,輕聲道:「王爺若是初次雕刻小像,怎能做到如此精細神似。想必這樣的東西,已經送過許多位姑娘了吧。」

信王被她說的有點臉臊,一瞪眼道:「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識情趣,問這麼多幹嘛。」

顧雙華被他弄的啼笑皆非,方才那點羞怯也淡了不少,可還是握着木像沖他一福道:「多謝王爺相贈。」

可信王想要的可不是這種道謝,好像他隨手賞了她一樣無關緊要的珠寶一般,但這牛是他自己吹出的,還被人一眼給看穿,正生着悶氣,突然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認識王爺這麼些年,還不知你竟有這般的手藝。」

他一轉頭,正看見顧遠蕭黑着臉走過來,神色略有些疲憊,擺袖時都像罩着烏雲。

他方才將整個寺里的守衛安排好,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卻聽到那親衛回來稟報,說三小姐和信王爺在一起,讓他不必擔心。

妹妹和信王一起,不擔心可就怪了。

於是只能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正好撞見這幕深情款款贈木像的情景。

沉着臉走過去,將妹妹手裏的木像抽出來,放在面前仔細端詳,然後長長「哦」了一聲道:「這是南巷木雕師張孟林的手藝吧,據說他被信王府請做了門客,原來就是幫王爺做這些哄騙姑娘家的玩意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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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養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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