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柴賀施計
應對?
兩側一共八位掌柜,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沒誰開口。
雀舍用兩頓飯的功夫在長安城製造的轟動,不亞於每年秋末最龐大的西域商隊來到長安西市惹出的動靜。
東市幾家酒樓的掌柜,他們對雀舍的動靜可以說是看在眼底急在心頭。
獨特的火鍋,高昂的食價。
夏日消暑的奢侈碎冰,還有獨特的酒樓水流結構。
零零總總加起來,他們是只能在外面干著急,想要應對卻不知從何處下手。
“公子,小人覺得眼下我們應當問清楚雀舍的特製火鍋都是從哪訂做。知曉了這個,至少我們也能做涮肉火鍋的生意。”
右側席位中間,一名身着青色長衫的中年掌柜率先打破了沉靜。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話說出,大家至少會有點反應,但此時卻是無人接話。
別說坐在首座上的柴賀,就是旁邊掌柜也沒扭頭瞧他。
看到這麼一副場景,中年掌柜頓時苦笑。
在他看來,有人在長安推出新吃食,只要跟着一起做,定然是能賺到錢的。哪怕自己弄不到那麼多的冰,沒有那麼多新花樣,把價格降低點,那些去不起雀舍,又想嘗嘗火鍋風味的食客,還不得往自己這跑。
然而他對能賺錢就感到滿足,上首柴賀要的卻不僅僅是這個。
眼下雀舍推出的火鍋,和之前的燒烤看似都是新奇吃食,卻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燒烤說到底不過番邦烤肉不登大席,牟利也就是賺取錢銀。火鍋從食法來講更貼近中原貴族,不單能成為賺錢利器,更可藉此籠絡長安勛貴。
長安坊市百姓上百萬,真正有分量的其實只有城中皇族與眾多勛貴。
讓雀舍再這麼張揚下去,柴家酒樓就真要淪落為,只有平民和小貴族才會去的下等酒肆了。
所以光是跟風山寨這條路走不通,眾掌柜沉吟許久后,又有人低咳出言:“公子,我今日下午特意在雀舍周邊打聽了一番,據聞雀舍所用鍋具俱是鐵器,且要比尋常鐵釜更薄更硬。”
他一說完,旁邊便有人問道:“周掌柜這話何解?”
周掌柜捋須一笑:“你們試想,能造出這般好鍋那鐵匠必用精鐵,雖說長安兩市鐵匠行並不干涉他們打些什麼,但大多都是用於鍛造蹄鐵、亦或者耐用兵械、繁雜耕具。雀舍如今只為口腹之慾,濫用精鐵製造大鍋,此事說小可小,但說大也未嘗不可。”
“你我皆知雀舍乃鄖國公家業,國公前不久才因戰功受封僕射之位,眼下卻又大肆利用酒肆牟利,只需將此事與御史台稍稍打點,雀舍十有八九將不得不撤了火鍋席宴。火鍋辦不下去,卻又提前收了那許多錢銀,須知有些人的錢好收,想退還人家就不是那麼好退了。”
周掌柜一番話說完,周圍幾名掌柜全都挑眉覺得有戲。
鄖國公不論是官職爵位都已堪稱位極人臣,可越是身居高位便越該低調才是,怎能出來與民奪利?
是,雀舍在明面上和國公府沒有半毛錢關係,但背後誰家做主,長安勛貴心底可都有數,御史台就更不需要直接證據,僅憑風聞便可奏事啊。
以前沒人想過動一動雀舍,那是因為長安不多這一家酒樓。
可現在嘛,要怪就怪雀舍太招搖。
御史台若知曉,沒有不參一本的道理。
況且,也只有御史台適合出面。
然而就在眾多掌柜都覺得可行的時候,上首柴賀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直接擺手:“此事,日後再議。”
御史台,有時的確是桿不錯的槍。
可眼下御史台自己躲着舔舐傷口都來不及,哪還會去招惹尚書省右僕射?
想到被那陳駿在朝堂上一通喝罵的御史中丞的下場,柴賀只能感嘆時間不對。
嗯?
陳駿?
一直在琢磨着要如何應對雀舍,柴賀此時才察覺自己忽略了一個人。
彭澤縣子爵,陳駿!
燒烤就是陳駿搗鼓出來的,火鍋和他能脫得了干係?
要知道,時至今日陳駿都還住在雀舍。
換而言之,雀舍如今背後不止是鄖國公,還有一位新晉子爵,如今正得天子信任恩寵的兵部侍郎。
雖說陳駿在長安沒什麼勢力,但自從拿下御史台中丞后,這位年輕侍郎也算是長安站穩了腳跟。還為天子找出了什麼祥瑞,如今正檄文傳告天下呢。
如此一來,就更不適合去尋御史台。
要想讓雀舍垮台,那就只能把抹黑的證據做實。
一旦證據確鑿,陳駿和殷開山只能捨棄雀舍,若他們那時敢跳出來,可就是給機會讓御史台報仇雪恨了。
如此想着,柴賀稍稍抬手示意下方几人不必再議:“周邛,我交代你一件事,給我盯緊了去雀舍吃喝的那些勛貴,若有往日與我交情不差的,立刻告訴我。”
“齊牧、劉恢,你們倆在西市也算經營許久,與不少走道的都有交情,不妨讓他們也去雀舍見見世面。但千萬記住,要尋那些雖常年往返西域,但家中卻有吃不得辣,更吃不得冰的人,只要說服他們配合演齣戲,要多少錢帛盡可答應。”
“方賈,我若記得不錯,如今萬年令獨孤婁家小公子時常去你那吃喝,與你家小子也算認識。你大可帶上禮品去萬年令宅邸走動,如今東市熱鬧雖好,但若不加以管束,怕是要出大亂子。”
一番佈置說話,下方八人很快就回過味來,自家公子是要讓長安再無雀舍立足之地啊。
做食肆這行,最怕的不是上頭查這查那。
最怕的是店裏不幹凈,或者說店裏出大事。
若是有人在雀舍用飯,花了幾十上百貫卻吃出了個好歹。就以長安人相互風傳耳聞的速度,要不了一兩日,雀舍就該臭大街。
更何況,公子還要提前知會萬年令。
不說民間風聞,官面上一樣過不去。
想到這些,周公子率先抱拳:“公子妙計,我等佩服。”
柴賀對此這是不在意的稍稍擺手,他雖然不入官場,但自詡腹中幾分算計,完全是不輸那些個朝堂大員。
只要此計成功,雀舍將不復存在。
到那時,就是自己找陳駿討回場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