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陛下想綰兒嗎？

暈黃的燈點亮了整個殿內，給白日裏素潔的大殿多了幾分暖意。

藉著光，銅鏡里反射出一女子溫柔的面容。

她臉上不染纖塵，更不沾半點脂粉，就如同剛出水的蓮花般素凈。

暖光灑在她臉上，更是柔了她面容上的稜角，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她身後的宮人動作輕柔的取下她發間的翡翠簪子，一頭瀑布般的黑髮傾瀉而下，更是美不勝收。

宮人文鳶忍不住讚美道：“皇後娘娘真美。”

裴雲英柔柔的笑了笑，瞧着鏡中的人兒，指了指她。

“你這張嘴呀。”

這麼軟綿溫柔的話語，猶如江南女子的呢喃軟硬。任誰人聽去，也聽不出半點皇后的威儀。

“娘娘就是美，美艷後宮。”文鳶咯咯笑了起來。

“這話你就暫且在我跟前兒說著，萬不能傳出去，叫人聽了笑話。”裴雲英道。

文鳶撇了撇嘴，“誰敢笑話尊貴的皇後娘娘，我命人打她板子去。”

裴雲英瞧着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掩嘴一笑。也再拿她沒辦法，輕柔的搖了搖頭，也便隨她去了。

文鳶取了一邊放着的尚還青綠的一根麥穗，遞到裴雲英的手上。

“娘娘，這是四皇妃白日送來的。”

裴雲英一臉的驚訝，“她今個兒來了？”

文鳶點頭稱是，“娘娘那時候還在午睡，四皇妃不敢打擾，便放了這個命奴婢俸給娘娘。”

裴雲英纖指捏着麥穗的麥稈，聲音淡淡的道：“以後這等事先向我稟報了。”

她細細打量着，臉上露出笑意，“這麥子長得真好。”

文鳶也笑道：“是啊，四皇妃說是四皇子親自種植的，這種麥子未來的產量預計會遠超現在地里種的麥子。”

裴雲英臉上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他倒是有心了。”

她將麥穗隨意的放在了桌上，視線又轉移到了鏡子中。“明個兒，送去陛下那兒。這幾日陛下煩心得很，見了這個不求歡喜幾分，暫時舒舒心也好。”

文鳶一邊將麥穗收好，一邊道：“陛下見四皇子如此有心，一定會歡喜的。”

裴雲英似有若無的應了聲，不再說話。

這時，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快步走了進來。

“皇後娘娘，陛下來了。”她急聲道。

裴雲英一驚，立刻瞧了瞧虛掩的殿門外的天。

如今天色如此深了，陛下怎麼會突然來？

儘管她心下無比的慌亂，但面上還是冷靜的吩咐道：“快幫我穿戴。”

這話剛出口，殿門再次被人打開，綉着龍紋的玄色衣袍出現在視線里。

裴雲英驚呼出口，似是帶着幾分小女兒的嬌羞，翩然轉身而立。

后覺，此般背對帝王萬萬不敬，忙又轉了回來，垂頭行禮道：“陛下。”

衛匡奕居高臨下的瞧着她，自然沒有錯過她秀髮間露出的通紅的耳朵。

不知為何，原本煩躁的心莫名愉悅起來。

縱使成婚十幾載，皇后總能給他一種日日新婚的感覺。

他親手將她扶起，語氣溫柔。

“嚇着你了？”

裴雲英依舊垂着頭，只是搖了搖。

“不知陛下來，是臣妾失態了。”

衛匡奕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失態，反倒覺得如此別有一番風情。

“是吾突然來，嚇着你了。”

這般特殊的態度，孫國安服侍這麼多年，也就在兩個人身上見過。

一是眼前的皇后，二是先皇后。

相比先皇后，陛下面對現在的皇后總能多一些溫柔與耐心。

雖如此，卻也不能說先皇后在陛下的心中不及現在皇后的地位。

因為前皇后總歸是獨特的那一個。

眾宮人都極有眼力見兒，均悄悄退了出去，給帝后獨處的空間。

衛匡奕牽着裴雲英的手緩緩坐下，卻不說話。

他眉宇間短暫消失的煩愁似是又回來了。

裴雲英也不說話，靜靜地瞧着他。目光不似在看自己的丈夫，也不似在看一個帝王，則是像看一個崇拜的英雄。

衛匡奕一側眼，便就輕易捕捉到了。

他握住她的手又緊了緊。

“吾該不該將綰兒迎回宮？”

他率先開了口，沒有絲毫的曲折，直白的問出了心中的話。

裴雲英瞳孔一顫，這個名字有多久沒有聽到了，才會致使她聽到都會感覺有一些陌生。

她不答，反問：“陛下，想綰兒嗎？”

衛匡奕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錯愕。

短暫之後，他眉頭緊鎖，眼帘垂下，是極度認真的思考。

他想嗎？

他在這近十年的時光里，想起她的次數寥寥無幾，並且只存在於剛與她分開的那幾年。

他不想嗎？

他聽到她的名字時，心還是揪了一下。儘管她的模樣在他腦海里，是那樣的模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