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會咬人的小狐狸
一場大雨的到來解決了農戶的燃眉之急，也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
農種以後的花燈節並沒有受到春旱的阻礙，反倒比往年更加盛大、更加熱鬧。
所有人像是要把春旱的煩悶全都化作喜悅在花燈節這日盡數傾泄。
家家戶戶在大門前都掛起了大紅燈籠，像是一個個火球般照亮了漆黑的夜。
在這個夜裏，不再是一味的凄冷悲涼，而是多了點人間煙火味的存在。
街上也是熱鬧非凡，舞龍舞獅的，雜耍表演的一應俱全，到處花團錦簇、燈光搖曳。
年紀小的孩子早已攀上了父親的肩頭，他們的小手裏拿着各種形狀的花燈，伸着脖子往雜耍堆兒里瞧去。
也不知是看沒看懂，一瞧見口吐火焰，就嚇得整個人往後傾去。又瞧見聰明的小猴子討好，便就立刻轉驚為喜，咯咯地笑了起來。
燦爛的燈火不光點亮了城，也點亮了城東的玉釀湖。
一朵朵小巧精緻的蓮燈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往湖心飄蕩而去。點點火光雖不明亮，但加在一起卻能將整個湖面照亮。
玉釀湖本就因為水如陳年的瓊漿玉釀而得名，此刻加上蓮燈的照耀，整個湖面更是波光粼粼，宛若一塊塊銜接而成的七彩琉璃。
顧祁淵坐在湖邊上，相比湖另一邊的熱鬧，這一邊就靜謐了許多。
一朵小小的蓮燈在水面上飄飄晃晃，不偏不倚停在他的面前。
他垂眸隨意掃了一眼，本並不打算在意。
只是這一眼，卻意外瞧見蓮燈花瓣上那清秀的兩個小字。
卿奴
顧祁淵雙眸微眯，打量了一會兒，才伸手拿起蓮燈。
在燕都有一個傳統，花燈節當日女兒家們都會放花燈於水中。若是有誰家公子碰巧撿到，並且能與那女兒家相見，這就證明兩人是天定有緣。
兩人若成，便會成為一段佳話流傳於整個燕都。
因為這個傳統，就是性子再嬌羞的女兒家也會在這一日放開自己的性子，將帶着自己名字的花燈放於玉釀湖中，等待遇見她的有緣人。
光瞧着此刻這滿湖的蓮花燈，便就知道大家對這個傳統一直深信不疑。
顧祁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瞧着手中這花燈，便就能想起那個女子清冷的模樣。
她也會信這個嗎？
這個想法剛出現的瞬間，他低垂的視線里便憑空闖入一雙綉着蓮花的小巧繡鞋。
“公子拿的好像是我的花燈。”
清風陣陣，吹起湖面的漣漪，也將這句輕飄飄的話傳入他的耳朵。
顧祁淵很慢的抬起頭來，眼前女子的臉熟悉又陌生。
黑夜賜給她了朦朧的美，湖光反射的光照得她容光似雪。蓮花般似的嬌嫩唇畔，雪山般似的高挺鼻樑，玉扇般似的精巧耳朵，還有那雙縱使在黑夜也會發光的眼眸。
人人道這玉釀湖的湖水白日猶如一塊湛藍的寶石，到了夜裏又成為一潭瓊漿玉釀。他卻瞧着，根本美不及眼前女子的一雙眼眸。
她的眼純凈如清泉，眼波流轉間卻又像是裝盡了這世間萬種的風情。
“好巧。”
他話鋒一轉，“巧得讓人覺得是別有用意。”
顧祁淵的視線從她的眼慢慢移開，說得好似漫不經心，但話落在聽的人心上卻是不自覺的一震。
“花燈還我就不巧了。”
“小姐這話倒是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老話說得好，是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想法。”
顧祁淵聽見此話，不怒反笑。他掃了一眼她腰間懸挂着的玉佩，“這燕都我了解得很，你是哪家的小姐？”
衛綰盯了他半響，方才緩緩啟唇道：“公子知曉了，還能上門提親不成？”
這話雖是淡淡的，卻是蕩漾起湖面一片漣漪。
“好一張俐齒伶牙的嘴。”顧祁淵別有意味的讚賞道。
衛綰也不願再與他斗這口舌之辯，“花燈還我。”
顧祁淵高高抬起抓着蓮花燈的手，臉上揚起興緻滿滿的笑容。
“你來拿呀。”
男人和女人的身高本就差距甚大，衛綰就是再蹦跳着去夠，也很難去碰到花燈的一毫。
惱怒之色染上她的眉眼，讓顧祁淵瞧來，這般的她卻更是有趣的很。
衛綰每逼近一步，他就遊刃有餘的向後倒退一步。
似是讓其沾身，又碰不到絲毫。
兩人一進一退，終是近到湖邊。
衛綰側眸掃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湖水，臉色冷凝下來。
“公子，這般行徑與無賴有何區別？”
顧祁淵略做思考，饒有興趣的笑道：“我何時與你說過我非無賴之輩？”
這種笑容落在衛綰眼裏，分明是刺眼的。
她咬了咬唇畔，似是下了什麼樣的決心，抬手就向顧祁淵撲去。
顧祁淵眼色一變，但臉上的笑容不減。他瞧着飛撲而來的人影，不慌不忙的將身子一側，靈巧的躲過了那雙帶着惡意的手。
衛綰本見他無賴，想將他直接推入水中，卻沒想到他反應如此之快。
等她意識到現在的情況，驚慌地眼眸里已滿是湖水。
如今雖已是春日，但湖水還微涼。這般下去，身體強健的男子尚還好，像她這般柔弱的女子如何受得住。
但一切已無法，她身子根本不受控制的向湖裏撲去。
身子失重般墜落，掉入湖中在心中已變成必然的事情。
就在這時，胳膊忽地被人抓住，一個強有力的手往後一拉。
衛綰整個身子向後倒去，帶着幾分熟悉的大手再次攬上她的腰身。
身子旋轉的瞬間，珠釵不堪其力，從髮髻間掙脫而下。“咕咚”一聲，掉落進湖水之中。
星空之下儘是飛揚的青絲，細長柔順，又帶着淡淡的清香。
比起這頭髮，更奪目的是那張染了慌色的嬌容。
顧祁淵滿意的欣賞着眼前一切，手中攬着的纖腰不堪一握，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直接傳到裏面的皮膚上。
衛綰整個身子一震，還未從驚慌之中掙扎出，卻已意識到此刻更窘迫的情況。
紅暈不自覺侵佔上她的雙頰，月色下，染上一抹不知明的魅惑。
她想要從這熾熱的懷抱里掙脫，卻無奈於力氣不敵，一點點被約束進更小的包圍圈。
“放開我。”
這一句軟綿綿的，顯然沒有任何的威脅性。
顧祁淵低頭欣賞着她所有的窘迫，這讓他莫名心情大好。
“我本以為你是個軟綿綿的小羔羊，卻沒想到是一隻會咬人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