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總有韶華亂平生
陸媛懵，“你不是讓我遵從本心嗎？”
“周晉軒除外，”安寧放下筷子，“你聽我一句勸，別在周晉軒身上賭愛情，你會吃苦的！”
陸媛燦然一笑，“什麼才叫吃苦？”
安寧怔住。
“我知道除了財經版面，他的戀情也是娛樂八卦的頭條，”陸媛笑的毫不在意，“但我選擇和周晉軒在一起，也不全是因為愛情。”
話說到這一步，安寧已然明了。
不一定為了愛，還有其他更誘惑的東西，金錢，人脈，資源還有家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沒資格也沒法勸陸媛放棄。
多說無益，安寧選擇沉默。
陸媛的手機又響了。
看一眼安寧，她滑開接聽鍵。
安寧脫下一次性塑料手套，站起來，背好背包，“我突然想起來酒吧還有事趕着處理，先走了。”
“安寧...”
陸媛只來得及衝著遠去的背影急喊一聲，安寧聽而不聞，加快步子走出店外。
漫無目的的逛過幾條街，路過一家售酒的商店，快步走過的安寧又倒退回去，在店裏遛一圈，她從架上挑了一瓶紅酒，付錢的時候問老闆，“可以幫我開嗎？”
五十好幾的店老闆正低頭收錢，隨口應道，“可以。”
店老闆取出開瓶器，幫忙開出橡木塞后，安寧對他道一聲“謝謝”，然後直接拿起酒瓶對嘴咕咚咕咚往下灌。
店老闆目瞪口呆，顯然被她生猛的架勢嚇到，等他回過神后，品種紅酒已下去大半。
“小姑娘，”他一把奪過她的紅酒瓶，好言相勸，“你這麼猛喝，容易喝醉還傷胃。”
安寧沖他一笑，“沒事，我海量。”
“海量？”一口閩南腔的店老闆啼笑皆非，“再海量，也不能這麼灌吶，聽我一句勸，人活一世總有煩心事傷心事，你啊就算年輕也別瞎折騰自己，身體是本錢，健康最重要。”
“老闆，我沒什麼傷心事，我就是想喝酒。”安寧伸手，“您把酒還我。”
見她腦子清醒，店老闆想想又把酒塞重新壓回去才還給她，“你想喝酒，回家喝，在外面喝醉了，不安全還影響社會風氣。”
嘿，這好心的老頭兒。
安寧止不住笑，“謝謝您嘞。”
出了店，走幾步路，她突然發現身側多出來一個人，武裝齊全，戴着口罩，很怕冷似的裹着厚實圍巾和長款羽絨服。
露在口罩外面的那雙桃花眼沖她笑彎起弧度，“好巧。”
安寧怔忡，片刻遲疑着喚了一聲，“...賀簡？”
“是我。”賀簡摘下口罩，笑意更甚。
“你怎麼在這兒？”
“肚子餓出來找點吃的，你呢？”
“沒事瞎逛。”
“哦，”賀簡轉頭四顧，“你知道附近哪兒好吃的？我對這條街不太熟。”
“過前面的紅綠燈，衚衕口轉個彎，就有一條小吃街。”
“相逢有緣，你要不嫌棄，一塊兒吃個晚飯吧？”
或許是酒精上頭，安寧竟然沒拒絕，她揚起手裏的紅酒笑道，“好啊，這酒派上用場了。”
夜色朦朧，小吃街這個點尤其熱鬧，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各色食攤的生意絡繹不絕，在這嚴寒的冬天，食物溫熱的香氣勾得人胃口大開。
安寧一手抱着酒，一手護着包，跟在賀簡身側。
因為怎麼也說不動她拿開酒，賀簡沒法子，只好護着她免被擠開。
他們順着人潮向前，周圍的人或拿着或吃着剛買的小吃，一半路下來，賀簡手上多了幾把羊肉串。
這樣不行，得找個位置。
賀簡四處張望，總算在一個炸醬麵攤的後面尋到一處空位，他轉頭正要徵求安寧意見時，卻發現她不見了。
一瞬間，賀簡腦子有些空，但很快返身逆着人流找她。
擠過一段路程，他總算看到她了，穿梭的人潮中央，她站在那一動不動，望着關東煮車前穿着校服的一對小情侶在發獃。
女生舉着手裏的串串送到男生嘴邊，誘惑着，“特別香，來一口？”
男孩子遲疑一秒，張嘴咬過去，女生卻迅速將串串全部塞嘴裏，鼓着腮幫子，咯咯笑個不停。
男孩子只是寵溺的揉揉女生腦袋。
賀簡走過來，“你想吃嗎？”
安寧眼神渙散，神遊天際的樣子，直到賀簡又喊她一聲，她才陡然回神，神色茫然。
賀簡用指腹拭去她腮邊的淚，“哭什麼？”
“嗯？”
安寧慌忙抹臉，淚水濕了一手。
賀簡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她，安寧擺擺手，有些尷尬的解釋，“我還以為我的酒丟了，原來還在。”
“我還以為你丟了，原來你也在。”賀簡一手握住她，溫暖的掌心緊包着她的小手，“走吧。”
這舉動......
安寧驚住，下意識就要抽回，卻被賀簡握的更緊。
“你別亂想，人太多，我怕再跟你走散。”
找一處攤位坐下后，賀簡點了兩份鹵煮火燒，一份爆肚，一盤炒蔬菜，麻辣小龍蝦，香辣蟹，重慶烤魚，饞嘴蛙外加三十根羊肉串，還點了兩紮啤酒，一瓶二鍋頭。
“看你精瘦精瘦的，飯量還挺大。”
聽她打趣，賀簡笑，“請女孩子吃東西，總不能小氣。”
“你的胃口跟我很像，我也喜歡吃辣。”
“那就多吃一點。”
“謝謝，我不會客氣的。”
有吃有喝，氣氛輕鬆，話題投機，兩人越聊越開。
賀簡善聊，說話不緊不慢，大到金融行情，小到國內民生，甚至海內外的娛樂圈都能八卦出一兩件爆點新聞。
“聽方澤說，除了在酒吧打工，你還兼職學校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約莫是酒喝多了，神經末梢興奮，安寧比往常活潑，“是啊。”
“做兩份工作好玩嗎？”
“很累的！”安寧大聲反駁。
“既然累為什麼還要做？”
“當然是為了賺錢。”
賀簡剝蝦的動作頓了頓，轉而將剝好的蝦肉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家裏...沒給你零花錢嗎？”
“....”
安寧用筷子撥着碗裏的菜，低着頭，悶悶不樂的樣子。
“為什麼不跟家裏要？”
“....”
意識到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賀簡轉開話題，“你經常來這兒吃飯？”
她終於笑道，“沒十次也有九次。”
“這附近還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嗎？”
“還有個遊樂場，你不常出來走動嗎？”
“嗯，我性子悶，工作之外只喜歡宅在家裏，”賀簡一邊幫她夾菜一邊道，“我是個很無趣的人。”
“怎麼會？”安寧笑，眼睛很亮，“我覺得你性格很好。”
賀簡眼眸深邃，“你對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安寧搖搖頭，下垂的眼角像只無辜的小狗。
“在維克黑沙灘，”他又補充一句，“...你還記得極光嗎？”
安寧瞳孔轉灰。
賀簡無奈，“不記得也好。”
“我記得！”她突然抬頭，生氣的控訴他，“說好一起看極光的，是你說話不算數。”
賀簡愣住。
“我沒敢動你的琴。”他看着她傻笑似的眯起雙眼，兩頰粉紅，聲音軟糯下來，“我也沒再亂翻你的獎盃。”
“還有青蛙王子，我也送給你。”
“我保證，我向你保證，”她比着手指對天發誓，“我以後都不跟你搶遙控器，你遊戲的裝備，我也沒再偷偷賣掉過。”
賀簡瞥一眼桌上那堆空酒瓶，“你喝醉了。”
“沒醉，我酒量見長，這點兒不算什麼。”
“酒量見長？”賀簡好笑，“平常沒少偷喝吧？”
見他笑，安寧也捂嘴笑，笑着笑着，眼眶漸漸紅了，“你終於回來了，”一雙眼濕漉漉的她看起來有些可憐，“我收斂脾氣，向你保證再也不跟姚瀅吵架了。”
“我跟別人好好相處，我現在...交了很多朋友。”
賀簡默然望着對桌無聲流淚的女生，情緒翻湧，片刻，他起身繞過桌子，將她輕輕攬住，輕拍後背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