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零六章:書法大師的欣賞
“爾等年紀尚幼,老夫不要求你們書法過於佳美,但是,行書作文時,必須精氣神十足,就像做人一樣,要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卧如弓。”
“一個人只要姿勢正確,手腕輕虛,即使是粗紙,禿筆,信手拈來也能揮灑自如,別出新意。”
虞世南一絲不苟的糾正着學生們練字姿勢,他作書不擇紙筆,卻很注意坐立姿勢與運腕方法。
柴令武舉手道:“先生,弟子有話要說。”
鴉雀無聲中,柴令武這一說,立時成了焦點人物。
虞世南也怔了一怔,眼中露出一絲不快。
沒有一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生,也沒有一個老師不討厭學渣的。
在虞世南等大師眼中,柴令武等惹事生非、好鬥惡劣的將門子弟,無疑就是學堂里的學渣,好湯里的老鼠屎。
“說!”虞世南畢竟是傳道解惑的大師,儘管不喜,但還是給予柴令武說話的機會。
柴令武拱手道:“家父曾說翼國公秦瓊縱橫天下,惟在‘勇霸’二字,一槍揮出,讓敵人擋無可擋、避不可避。他招式雖不華美,但氣勢磅礴、勇霸天下,武功招式縱有勝過他之人,卻都因為氣勢敗在他‘勇霸’之下。”
“若以武功來比書法,弟子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書法雖不佳美,但必須力透紙背、鐵划銀勾、寬宏大度,單看氣勢便已足夠。”
虞世南捻了捻長長白須,琢磨了片刻,道:“書法、武道都研究境界,你如此對比,大有異曲同工之妙。”
見引起虞世南在意,柴令武精神一振,繼續道:“從先生說的書寫姿勢里,弟子還從書法的一筆一劃感受到了人生的哲理。”
眾人一陣惡寒!這馬屁拍得……
虞世南驚奇道:“你且說說書法蘊含著什麼人生哲理?”
柴令武這位大盜,少不了要賣弄的秀一下,挺直身軀道:“做人要像‘點’,昂首,充滿自信和朝氣;做人要像‘豎’,挺胸,充滿力量與美;做人要像‘撇,飄逸瀟洒,淡看名利榮辱;做人要像‘捺’,腳踏實地,做好每天功課……做人要像‘橫’,正直,即使處於逆境,也要如離弦之箭,一往無前!”
“說得好!做人就該如此!”
虞世南已過古稀之年,性情剛正、直言敢諫、才智過人,對於人生榮辱看得非常透徹。柴令武拿他至愛的書法來談論人生哲理,是以喜歡的讚不絕口。
他端詳了柴令武好一會兒后,道:“早就聽說你患了失魂症,連帶譙國公都忘記了。今天看來,好像是變了一個人!無論外貌、學識、氣度,均讓人眼前一亮。”
柴令武是李世民的外甥,他‘生病’時,便是李世民也會時不時的關心詢問,所以,柴令武的‘失魂症’早已傳開。
虞世南知道,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禍福相依吧!”
柴令武笑了一笑。
換了一個靈魂,能不變嘛。
“嗯!”虞世南點了點頭,道:“但不知你的書法變了沒有?”
眾人頓時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因為柴令武的字就像狗抓雞爬,還被虞世南‘讚譽’為神仙都無法模仿。
虞世南名氣大,他的‘讚譽’導致柴令武名聲大噪、火遍長安。
喜歡書法的李世民‘求’了一幅柴大師的真跡,貞觀大帝興緻沖沖的一看之後,差點氣暈了過去。
結果,柴令武淪為了笑柄。
柴令武也知道另一個柴令武是什麼水平,所以對於大家的戲謔的目光一點也不驚訝。
但是今天,大家註定要失望了。
柴令武拿起毛筆,大手一揮,筆走龍蛇,寫下四個字。
“請先生指點!”他站了起來,對着身邊的虞世南拱拱手。
虞世南掃了一眼,心裏一驚,這字……飄逸遒勁,結體舒展嚴整,氣勢氣勢恢宏,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與時下溫潤秀媚相去甚遠,但別有味道。!
僅止“上善若水”四個字,卻有一種銀鉤鐵划、行雲流水的筆意躍然於紙上!
虞世南望着氣象雄渾的字體,居然感覺到一種睥睨天下的霸烈氣勢。
這一手字,絕對是名家寫意啊。
水平、筆法或許略顯稚嫩,比自己或有不如,可也稱得起“別是一家”了!
這還是那個被自己說為‘神仙也無法模仿’的字體嗎?
什麼時候,這小子無聲無息的寫出這麼一手好字了。
虞世南捧着這張紙,心神隨着“上善若水”四個字的起筆轉折、筆意架構沉浸進去,心裏默默臨摹,居然有些出神了。
一遍一遍的觀摹之後,虞世南意尤未盡的問道:“這字,字體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嘖嘖,這書法,自成一家!說是開宗立派都不為過。”
“柴令武,你現在師從哪位名家大師?老夫要去拜會這位大師。”虞世南激動得不能自己。
“先生,我沒老師啊!”柴令武眨着黑白分明的雙眼,一臉無辜的看着虞世南。
虞世南哈哈大笑:“你可別這字是你自己練出來的,否則老夫等人怕是都得羞愧無地!”
柴令武苦笑道:“不瞞先生,這字還真是寫的。”
他的字在結體上深受趙孟頫的“趙體”影響,而“趙體”具有構造嚴整、精熟筆法的特點,要學‘趙體’不僅要筆法嫻熟,還須體會結構上的天才創意,故而,‘趙體’是被公認為難以臨摹的字體。
柴令武初學書法時,以“趙體”入門,而後又運用了顏體氣勢雄渾的筆法,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書法特點。
顏真卿、趙孟頫都是影響深遠書法宗師,他現在把中唐的‘顏體’、元朝的‘趙體’搬到初唐,虞世南怎麼可能不驚為天人、神魂動蕩?
“不可能!”虞世南一臉不信的表情。
柴令武頭疼道:“弟子以前那字寫得狗啃雞抓,怎麼練都無法見人。”
“倒有幾分自知之明。”虞世南道。
柴令武一頭黑線的的胡編:“弟子以前的字是不好,可武功卻學得馬馬虎虎,武功講究意在念先、念在劍先,練武之時,需要神到、心到、眼到、手到……弟子覺得書法、繪畫也是如此,於是在靈機一動之下,把手中筆當成刀槍劍戟來使,不久,字也練出來了。”
“您看弟子這字,是不是有一種鐵血凌厲之勢?我告訴您,那是弟子把劍意融入了進來,也許稱為‘以武入書’比較合適……”
柴令武無恥的做着心裏暗示!
虞世南再看‘上善若水’這四個字時,果真覺得一筆一劃氣象雄渾,充滿睥睨天下、鐵血森森的氣勢,宛如縱橫捭闔的刀槍劍戟。
“‘以武入書’之說很有道理,一法通,百法通,莫不如此!”
最後,虞世南讚賞的勸勉道:
“雖說你之書法稱之為自成一家、開宗立派亦不為過!但筆法尚顯稚嫩,離宗師境界還差些境界,故而,不能驕傲自滿,爭取早日蛻變成形。”
虞世南拍着柴令武的肩膀,期待之色難掩。
“弟子知道!”柴令武點頭道。
“老夫以後會多加監督。”
“弟子家裏沒有什麼名家真跡可以觀摩!先生可不可以賜予弟子墨寶一幅!”
柴令武訕訕笑道:“說不定弟子從先生書法中體悟到至境,從而令自己的書法完善起來呢。”
他敏銳的察覺到虞世南的期待,便順勢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大唐書法界首推虞世南,次之歐陽詢,最後是褚遂良。如果得到這位第一名家的真跡,那他可要開心死了。
只不過虞世南字值千金,每天上門求字之人,有如過江之魚,又豈是那麼好弄到的?
柴令武說出此話后,有些患得患失的緊張起來。
“這有何難,老夫這便寫出一幅。你要老夫題何詩作?儘管開口。”出乎柴令武之意料,虞世南非常爽快的答應了。
“曹操的《觀滄海》,如何?”柴令武大喜過望。
對於一個愛字如命的人,看到一種全新字體,就像就像是一個色中惡狼看到昭君、貂蟬一般。
只不過他今年七十三歲,壽命將盡。
因此,他極其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柴令武成形的書法。
只要幫助到柴令武,又何惜一幅字?
“《觀滄海》氣勢磅礴、格調雄放,倒是與你的書法匹配。”虞世南回到講台(教案),一口氣將《觀滄海》寫了出來,還將自己的私章印上。
“多謝先生!”柴令武眉開眼笑,連連道謝。
回家就請人精心禱糊起來。
初唐三大家之首的真跡啊!若是傳到二十一世紀,隨隨便便就是幾個億的價值。
“你也寫首《觀滄海》給老夫。”虞世南見柴令武愛不釋手,心頭甚為高興,自己的心血作品被人重視如此,換成誰都開心。
這是交換“墨寶”的徵兆?
柴令武怔了怔,也不打算藏拙,他深吸一口氣,閉目平息心頭激動。
虞世南見狀,頷首不已。
心平氣靜才能調動最佳狀態,這小傢伙已經深得書法之心境。
不錯,不錯。
柴令武準備半晌,便提筆書寫一篇《觀滄海》。
“好字,好字!可以為師矣,老夫無憾矣。”虞世南將宣紙拿在手中細細鑒賞,一個勁的叫着。
柴令武書寫“上善若水”時圖快,沒有寫出真實水準。
而這一幅字乃是回報虞世南,所以用心的寫出了自己的水平,也寫出了後世行楷精華之所在。
雄渾開闊、大氣磅礴的書法,配合這首詩大氣的詩作,更是妙中之妙。
詩詞、書法的氣勢融為一體,可謂是相得益彰。
論起意境、水平,較之“上善若水”更勝百倍。
故而虞世南起初只是覺得柴令武字雖好,卻筆法稚嫩,而如今卻激動得失去了理智。
學生們一個個也驚呆了。
柴令武的書法竟然可以讓書法界的第一人如此失態?
這是何等讓人震撼的消息啊?
這若是傳了開去,柴令武必將因為書法再一次掀起風暴,只不過上一次是壞的,而這一回,無疑是真正的震撼。
“表哥,長樂也要……”小蘿莉嚷嚷道。
李承乾接道:“還有我…表哥上一次可把我坑慘了。”柴令武上一回的‘墨寶’正是他帶回去的,害得他被李世民狠狠地踢了一腳,幾天下來,走路都一拐一瘸的。
這一次,可是一個將功折罪的立功機會,所以,一見小蘿莉開口,立馬緊跟着開口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