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水芙蓉
夜歌仔細觀察着這具帶頭的骨架。
這是一具年輕女子的骨架,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正是花季卻凋零在如此潮濕陰暗的空間裏,真是悲哀。
女子的骨架完整,雙手和雙腳各用一個銀制圓頭釘釘在牆上,看手骨和腳骨碎裂的痕迹,夜歌可以知道這釘子是在女子還清醒的時候直接釘上去的,因為骨頭上有掙扎過的裂痕。
還真是殘忍無道!
骨架的顏色呈現淡淡的黑色,看來是長期浸泡在有毒的液體中,那黑色看起來像是從骨頭裏面透出來的,沿着骨頭的紋理延伸開來,倒像是開在白骨上的一朵朵黑色罌粟花。
夜歌抬頭正對那雙染血的雙眼,明明應該只剩死寂,但她卻覺得那雙眼睛裏充滿了悲哀,像是在渴求着她什麼,又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那張消瘦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從前的樣子,細長的柳葉眉,小巧挺拔的鼻樑,還有那雙該是令人魂牽夢繞的眸子,這女子若是沒有遭遇現在的事情,該是多麼嬌艷的一朵鮮花。
“你想說什麼?”
夜歌看着那雙眼睛,明明應該是可怕到讓人心顫的模樣,但是她卻覺得眼前的女子只是一個可憐之人罷了。
女子還沒有死亡,或者說早就死了,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她的意識還在。
夜歌可以感受得到女子的靈魂尚在,非常虛弱地附在女子的身上。
通常健康的靈魂應該呈現出飽滿飽和的顏色,但是女子的靈魂卻幾乎變為透明,若是不抓緊拯救,怕是再過不久就要魂飛魄散了。
夜歌說完靜靜地等待女子的回答,可惜已經沒有喉嚨的女子根本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回答,甚至就連眼睛轉動都已經虛弱到需要好久才能輕微地挪動一點點。
“沒事的,別擔心,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若是你不介意,我能連接你的靈魂嗎?”
靈魂連接,這是夜歌獨創的法術,可以通過將自己的靈魂和他人的靈魂連接,從而知曉他人的往事,就連那些被忘記的記憶也能知曉。
因為人的一生所經歷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印在靈魂當中的,即便記憶里已經沒有那段經歷,但是靈魂卻是不會忘記的。
夜歌看了女子的雙眼有一會,然後伸出一隻手輕輕地牽住了那冰涼的手骨。
不一會兒,夜歌閉上雙眼,淡淡的幽光在夜歌身體周圍圍繞,然後順着夜歌的指尖流向那蒼白的骨架。
骨架的周圍也升騰起淡淡的幽光,那幽光透明得像是吹一口氣就會消散。兩股光芒碰撞在一起,女子的靈魂先是有些抗拒,但是不一會兒便安靜了下來。
夜歌的靈魂帶着溫暖和光,雖然強烈但又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我是夜歌,沒事的,別害怕。不論你經歷了什麼,我會幫助你的,現在能與我說說嗎?”
夜歌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似乎怕嚇到女子,夜歌刻意將聲音壓得低低的,讓女子感到莫名地安心。
“救我,救救我!”女子聲嘶力竭地喊着,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氣力,就連靈魂都在微微地顫抖着。
“別怕,我在這,別怕,我會幫你的!能告訴我你是誰嗎?”夜歌溫柔地安撫着女子,因為靈魂連接的關係,夜歌能夠深刻地感受到女子的恐懼,那恐懼擴大了數倍傳到夜歌的靈魂中,若不是夜歌的靈魂強大,恐怕也承受不住這樣直接的情感侵襲。
女子聽了夜歌的話,終於冷靜了不少,開始低低地哭訴着自己的遭遇。
原來這名女子叫做水芙蓉,是花界的一朵芙蓉花修鍊成精之後幻化而成的。
水芙蓉修鍊了將近500年的時間,本來這麼短的時間並不能讓她幻化成人的形態,但是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道人,道人自稱雲澗道人,是遊歷四方的仙人。
雲澗道人路過花界,見水芙蓉合自己的眼緣,便施法助她修鍊成人。水芙蓉成人後,感念雲澗道人對自己有恩,便決定跟隨他遊歷四方。
然而卻沒想到這雲澗道人,其實不是什麼樂善好施地仙人,而是妖界的一個人人俱怕的妖人,甚至就連妖王也俱他三分。
雲澗道人在妖界之所以人人畏而遠之,是因為他修鍊的功法極為邪門,而且他住的地方還常常傳出少女的尖叫聲。
妖王曾因為百姓請命而派人調查過雲澗,但是卻一無所獲,除了功法比較邪門,這雲澗道人似乎找不出來半點錯處,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然而往往是越正常的人隱藏得就越深。
水芙蓉進了雲澗道人的天涯館。這天涯館表面上是一間賣功法和丹藥的武修館,實際上在那乾淨的表層地底卻隱藏着令人心驚的可怕真相。
水芙蓉跟隨雲澗道人有了一段時間,她不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害怕她的恩人,但凡看到有人對着她的恩人指指點點她都會生氣得與別人爭論。而那時雲澗道人都會出來將她拉走,安慰她,讓她不要動怒。
但是越這樣,她越覺得雲澗道人很可憐。這種感情一直持續到某一天。
這天,雲澗道人出門採買,水芙蓉因為不小心扭了腳便待在館裏養病。
水芙蓉正在休息,館內因為沒人而顯得異常安靜。就在這時,水芙蓉突然聽見了一道凄厲的哭喊聲,雖然只是小小的就像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若是放在平時水芙蓉自然聽不到,但是今天這麼安靜的情況下,水芙蓉清晰地聽見了。
“救我…救我…”哭喊聲還在繼續,水芙蓉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但那聲音卻還是在她的耳邊圍繞。
“誰?是誰?誰在求救?”水芙蓉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喊道,然而回答她的仍舊是那帶着濃重沙啞的求救聲。
水芙蓉站了起來,那聲音還在繼續着。既然得不到回答,那麼她就去找找看。
這麼決定了之後,水芙蓉打開房門便尋着那聲音走去。穿過了二層的走廊,又走下樓梯,那聲音越來越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