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深夜來客
“叮鈴鈴鈴。”
是當鋪門上掛着的鈴鐺響了，這麼晚居然還有人來嗎？
夜歌疑惑地抬頭望去，顧娘，靈芝和陌逍遙還在當鋪里，聞聲也朝門那邊看去。
來人是一個穿着西裝革履，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很憔悴，臉上鬍子旮旯的，和他那一身整潔的西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看就是好幾天都沒有清理過鬍子了。
男人的眼睛聾拉着，紅血絲清晰可見，就連看人的時候也不見半點神采，看來是十分地疲憊了。
看臉的話男人就像是A市成千上萬的打拚者中的任何一個，夜歌見過很多為了夢想打拚但是卻被現實無情擊敗的人的表情，就跟男人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不過男人身上鬆鬆垮垮穿着的那套高級西裝卻明顯地彰顯着男人的身份。
男人進來之後似乎沒想到當鋪沒會有這麼多人，稍稍顯得有些驚訝，但過後又是一臉地倦意。
“請問這是靈魂當鋪嗎？”
男人拖着沙啞又低沉的聲音問道。
明明在場有4個人，但是他的眼睛卻只看着夜歌，話也是對着夜歌說的。不過卻不是因為夜歌的美貌，而像是知道夜歌才是這的主人一般問候。
那雙看向夜歌的雙眼渾濁又無力，但是可以看出來，男人是在最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原本他的雙眼應該滿是成功者的自信才對。
“是的，坐吧。”
夜歌說著瞧了顧娘三人一眼，示意她們坐到其他地方去，然後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示意男人坐下。
男人接受到訊息應聲走了過去。
他的背脊挺直，即便是着急出門隨意穿上的西裝，卻不見有一絲的褶皺。
明明應該是疲憊到站不起來的程度，但男人的走姿卻仍舊能看出一個上位者的氣勢。
“謝謝！”
男人又用他沙啞的聲音說道。
還真是彬彬有禮，若沒有臉上的這些疲憊，也應是一個讓女人動心的霸道總裁類型的人。
“別客氣，這是我的待客之道。既然你有緣來到我這裏，我自然需要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你。”
夜歌對這男人倒是挺欣賞的，原因無他，只因這男人看人時的眼神，不會因為她的外表而隨意判定她的能力。
夜歌抬手開始同以往一樣的煮茶工序。
當鋪里一時安靜了下來，只余煮茶是杯壺相碰的叮噹聲，不嘈雜，反而十分清脆悅耳。
熱水澆灌在乾癟的茶葉上，一瞬間便普通盛開的鮮花，茶葉在水中盡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軀，就像在水中歡快遊動的魚兒一般。
過了一會，夜歌掀開壺蓋，滿室清香繚繞，茶香帶着一種讓人放鬆的氣息悠悠地傳進男人的鼻中，然後說著呼吸，流向了男人的四肢百骸。
男人似乎覺得很舒暢，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疲倦彷彿被春風帶走的積雪般消融。
“好茶！”
男人突然說道，聲音明顯比之前要明亮許多。
“呵呵呵呵，你都還沒喝怎麼知道這是好茶？”
夜歌開口問道。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聞着就能賞識她的茶，不由得讓她多了幾分喜悅，話也變多了些。
夜歌說著，抬手將茶壺傾倒。
茶水順着壺嘴流淌下來，那泛着淡淡綠光的茶水晶瑩剔透地流入了茶杯中，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給！喝喝看！保證比聞起來的更香！”
夜歌真是有些高興的。
這茶葉是她從茶道人那邊要來的。
這茶道人小氣得很，但是他種的茶葉卻非常好，甚至能夠治癒收到損傷的靈魂。
為了讓茶道人將茶葉給她，這麼多年來夜歌可是犧牲了好多她的寶貝，真是想想就心酸。
那老頭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摳門！
“多謝！”
男人聞言倒是不客氣地端起了茶杯，放在鼻尖聞了一下，然後又輕輕地吹了兩下茶水，緊接着又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夜歌有些緊張地看着男人的反應。
不過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見男人會心一笑，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然後一口又一口地喝完了剩餘的茶水。
“果然是好茶！”男人真心地讚賞道。眼神比之剛來時的疲憊無力，現在倒是多了一些生氣。
夜歌一聽又斟了一杯茶給他。
剛倒的茶還騰騰地冒着熱氣，熱氣帶着茶香扑打在男人的臉上，卻不經意地觸動到了男人內心的脆弱。
只見他的雙眼漸漸地濕潤，過了一會，豆大的淚珠如同落線的珍珠一般，撲通撲通地砸在茶麵上，濺起了少許水花。
“不，不好意思阿，我這是怎麼了…”
男人盯了那蕩漾的茶麵有一會了，似乎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胡亂地將臉上的眼淚一擦，然後右手摸着頭對着夜歌笑着說道。
“我一直覺得…”夜歌不理會男人這不達眼底的笑繼續說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是一句道德綁架的話。什麼男人女人的，世間之人總喜歡將自己捆綁進某個別人製造出來的框架中，然後在別人的框架中漸漸活成別人想看到的樣子。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男人一愣，但又瞬間回過神來。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夜歌話里的意思，只是這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言語牢籠，又怎麼能夠輕易地跳出？
男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夜歌的話而有任何的舒緩。
夜歌看了一眼男人，又垂下眼眸，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又慢慢地說道：
“人類就是喜歡束縛自己。不過也是，若是沒有那些框架和束縛，人也不能稱為人。我很喜歡人類。人類的感情，自己創造出來的道德框架，這些通通都使人類成為人，而不是其他的動物。就算人間有那麼多的悲歡離合，但人類總能想到辦法讓自己成長。你覺得是不是很妙？”
夜歌說著說著露出了欣賞的笑。
來人間這麼久了，這是她最喜歡人間的原因。
起初被玉帝差遣到人間時她還頗不滿意，但現在卻已經把這兒當成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