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因她在宮裏頭受了傷,免不得府里上上下下都要關心探望。好在甯老太太生怕嚇着了書寧,特意叮囑下去,讓大夥兒沒事別老往她院子裏跑,饒是如此,府里的這些侄子侄女們卻不能失了禮數,書寧回府的第二日早晨,院子裏便來了客。

來的這個姑娘書寧卻是認得的,甯家大房嫡出的千金小姐甯絹,她隨着甯老太太進過幾回宮,被仁和太后瞧中說給了娘家唐府的大公子,幾年前的時候定的親事,本來是打算及笄便過門的,結果唐家大老爺訂親不久就病逝了,這婚事才暫且擱置了下來。

好在大周的女子十八九才出嫁的大有人在,唐家大公子再過不久就出了孝期,甯絹今年也不過十八歲,不算太晚。

書寧對甯絹的印象很不錯,這姑娘與仁貞太后長得有五六分相像,又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無論談吐舉止都十分得體大方,而今在自己府裏頭,也是一貫的端莊優雅,這讓本來大刀闊斧地坐在太師椅上吃水果的書寧也不好意思地收了收腿,作出端正肅穆的儀態來。

甯家二姑娘生來痴傻,平日裏卻是極少與諸位晚輩交流,雖而今已與常人無異,但甯絹與這位小姑姑實在沒有什麽深厚交情,見面寒暄了幾句後屋裏便有些冷場。

書寧也不欲為難這小姑娘,正要開口說乏了準備打發甯絹回去,忽又聽得門外的通傳聲,說是表小姐求見。

書寧聞言微微有些詫異,老太太昨兒就吩咐過要書寧好生將養身子,莫要費神出來應酬,甯絹這嫡親的侄女也就罷了,這個什麽表小姐又是何許人,竟這般冒失?

許是看出了書寧臉上的疑惑,甯絹善解人意地柔聲提醒道:「小姑姑怕是不記得了,這位是大嫂的表妹,閨名喚作環環的,而今就在環碧閣的客居住着。年初她來的時候曾來給小姑姑請過安。」

從年初到現在倒有大半年了,這表小姐住在甯府卻只來給甯二姑娘請過一回安,而今倒是跑得飛快。書寧在宮裏頭見多了這種趨炎附勢的人,心裏頭頓時生出些不耐煩,似笑非笑地揮了揮手,道:「我困了,不耐煩見客,打發她回去吧。」

她在甯家的輩分甚高,府裏頭除了老太太跟兩個兄長嫂子外,旁的人見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書寧也不願勉強自己,說話做事都率性而為,毫不客氣地把那表小姐給趕了回去。

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麽,倒把甯絹和屋裏的幾個丫鬟嚇了一跳,但甯絹本就不是話多的人,況且書寧還是長輩,故只詫異地抬眼看了看她,並未作聲,面上也很快恢復正常,倒是她身邊的小丫鬟聞言面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顯然對那表小姐十分不喜。

既然書寧都說自己困了,甯絹也不好再多逗留,說了幾句話後便告辭起身。

書寧讓丫鬟小桃送她出了院子,自個兒則半倚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章撿到一卷春宮圖】

不知是甯家二姑娘的身體太差,還是書寧沒適應這身體,自打她醒來後這幾日總是有些精神不濟,白日裏總要睡上兩回,醒來後還總愛打哈欠,喝了幾天葯也總不見成效,太醫過來把過脈,卻也說不出緣由來,只叮囑她好生休息。

書寧結結實實地又睡了好幾日,這樣的情況才漸漸好轉。

六月的炎夏下了一場豪雨,把京城的暑氣消去了大半。書寧趴在小樓的窗台上看着屋檐下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遠處竹林里不時地吹過來一陣風,甚是涼爽愜意。

丫鬟小桃從柜子裏挑了件粉色的披風,走近到書寧身邊低聲勸道:「將將下了雨,外頭風涼,小姐莫要再趴在窗口,若是吹了風着了涼,回頭又得吃藥。」說話時不由分說地把披風蓋在了書寧身上。

書寧倒也不拒絕她的好意,懨懨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揉了揉酸脹的脖子,又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直到身上舒坦些了這才回屋坐下。

她回府這幾日,宮裏的賞賜如流水一般送進了甯府,京城裏也很快傳出了甯家二姑娘「痊癒」的消息,這些天來府里拜訪的客人更是絡繹不絕,說不了幾句便要把話題轉到甯二姑娘身上。

老太太生怕書寧被來訪的客人嚇着了,特意叮囑小桃仔細看着,生怕她又溜出院子與客人撞上,故而回來了好幾日,書寧除了每日早晨去給老太太請安,餘下的時候便困在這小院子裏,倒比她先前在宮裏時還要悶得慌。

廚房新做了點心,討好地送了好幾碟子過來,紅紅白白的,樣子倒也漂亮。書寧隨手捏了一個送進嘴裏,才嚼了兩下眉頭便皺起來,扁扁嘴,一臉不可思議地道:「裏頭的餡兒竟然是甜的」

丫鬟小梨聞言亦是滿面驚詫,訝道:「杏仁餅自然是甜的,難不成還有鹹味的?」

書寧皺着眉頭艱難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又連喝了好幾杯茶,這才略略好受了些,她揮揮手讓小梨把那幾碟點心端走,「我不愛吃,你拿下去讓大夥兒分了。」

「小姐以前不是很喜歡的嗎?」小梨嘴裏小聲嘀咕了一句。

書寧只當沒聽見,面色卻不大好看。

小桃察言觀色,趕緊朝小梨使了個眼色,自己則笑着湊到書寧面前道:「將將下過雨,湖邊的竹林越發蒼翠,小姐若是不耐在屋裏坐着,不如去湖邊走走。」

書寧眉一挑,眼角微微翹起,嘴邊盪出若有還無的笑意,「祖母不是讓你們看着不讓我出門嗎?」

她明明眉眼帶笑,態度溫柔可親,可不知怎地,兩個丫鬟卻只覺一陣發寒,彷佛那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裏帶着森森寒意,讓她倆不敢逼視。

屋裏詭異地靜了一會兒,小桃這才強打起精神,低着頭恭聲回道:「小姐莫要說笑了,老夫人只叮囑奴婢們好生伺候小姐,怎會拘着您不讓出院門。您也知道,這幾日府裏頭客人多,難保不會有客人不慎衝撞了您。不過今兒下雨,園子裏想來也清凈,要不,奴婢這就幫您梳頭?」又招呼着小梨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把小姐的首飾匣子抱過來。」

雖說都是丫鬟,但小桃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老太太身邊服侍,自個兒也是老太太親自指派過來的,人又機靈聰慧,深得老太太的器重,在這院子裏的地位自然也非小梨所能及。

小梨心中雖有不忿,卻不敢多言,憋着火轉身進了裏屋,很快地又抱了書寧的首飾匣出來,討好地朝她笑道:「太後娘娘又賞了不少好東西下來,這幾個匣子都快不夠用了呢。」

書寧打開首飾匣看了兩眼,只見匣子裏頭裝得滿滿的,各式亮晃晃的珠寶簡直快要閃瞎了眼,偏偏大部分她還叫不出名字來,也不曉得如何用。她皺了皺眉,毫不在意地轉過頭去,不以為然地吩咐道:「隨便梳個頭髮就是了,這麽多東西要真戴在頭上,腦袋還不給壓暈了。」

小桃「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小梨臉上訕訕的,戀戀不捨地看着匣子裏的珠寶首飾,最後狠狠地轉過頭去。

甯二小姐年歲小,不好妝扮的太妖嬈,加上書寧又特意叮囑過要簡單舒適,小桃想了想,遂給她梳了個雙環髻,又在髮髻上系了兩條粉色絲帶。待她梳好頭,又示意小梨把銅鏡捧到書寧面前。「小姐您看——」

她的話還未說完,書寧已經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鏡子裏看來天真的女娃兒,一口氣險些沒接上來。

「小姐不喜歡?」小桃看着書寧扭曲的臉,心裏有些不安。

「拆了吧。」書寧別過臉去不忍再看,想了想,又朝小桃比劃道:「你就給我這麽梳,頭髮全都梳到頭頂,然後束起來。」

小桃眨巴着眼,一臉迷惑,「那——豈不是跟男兒裝扮差不多?」

「男裝甚好,甚好。」書寧眼睛一亮,飛快地點頭同意道:「就梳這個。」

小桃微覺詫異,稍一猶豫,但很快便從善如流地解開書寧的頭髮,三兩下便把她的頭髮全都束在了頭頂,想了想又另挑了條靛藍色的絲帶繫上,仔細打量一番,忍不住笑起來,「小姐果然適合這妝扮,瞧着精神奕奕的,不曉得的,還以為我們府里多了位公子爺呢。」

書寧也終於舒坦了,對着鏡子裏風流倜儻的小公子滿意地笑笑,又把身上這件粉色的披風換下,另挑了件寶藍色的薄斗篷披上,這才出了門。

書寧而今住的院子叫做凌仙閣,雅緻又寬敞,出了院門便是後花園,沿着花園的抄手游廊朝東走不遠就是府里的半月湖。湖並不大,或是應喚作池塘才更為恰當,但小湖四周卻佈置得極為精巧,湖心有座四角涼亭,亭中有石質的桌椅,將將下過雨,湖中涼風習習,甚是愜意。湖畔遍植楊柳,楊柳岸邊砌了條小路,曲曲折折的一路通向竹林。

書寧在屋裏待得久了,難得出來一趟,自然新奇,腳下的步子也走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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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嫡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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