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11 夜 終點也是起點
冬雪紛飛，覆蓋庭庭深院，無瑕美景，眼影搖曳，柳絮一般的雪，蘆花一般的雪，輕煙一般的雪，流轉，追逐，飄飄揚揚，墜落在小次郎家的寺院裏。
院門大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層層的積雪壓彎了庭院的樹枝，枯萎的芒草上、黃花龍芽上、絲柏上、繡球花上、胡枝子上，也都積了雪。不同季節里各擅勝場的花草樹木，此刻，一概埋沒在茫茫大雪中，隱匿在大地棉被下。屋內唯有一豆燭焰，閃動着若有若無的微光。整個庭院顯得比往日更為清冷而肅穆了。
小次郎站在寺院門口，抬頭仰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六角雪花。雪花宛如美麗的玉色蝴蝶，玲瓏剔透，可又瞬間融化，變成了一兩滴小水珠。
小次郎重重地嘆了口氣，對着身邊的可達，說道：“你真的要走嗎？”
圍繞在小次郎腳下的小白狐也抬起頭來，戀戀不捨，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可達點點頭說道：“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留下來不好，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
“不了，這裏有太多太多我不能承載的回憶。現在一切恢復正常，我也變回了原樣，是該回去了，回去過回以前平淡安靜的生活了！”
“雖然……雖然說這些留下來的話很矯情，不符合我小次郎的尿性，但是……但是我還是很捨不得你這隻臭貓啦！”小次郎一臉傲嬌地說道。
“哈哈哈，小次郎，你還是改不了你口賤的壞毛病哈！”
“是啊，少了你，我都找不到鬥嘴的對手了！還有啊，也沒有人給我做大餐吃了，我又要開始每天啃泡麵了！”
“哈哈哈，會有的，會有人與你立黃昏，會有人問你粥可溫，但是……這個人，不是我！”
小次郎一聽，眼眶變得紅紅的，淚水隱隱地在眼圈裏打轉，他哽咽了一下，用略帶責備的語氣說道：“真是討厭啊，說這些傷心話幹嘛！你說你這麼想回去，到底是要幹嘛啊！”
可達抬頭仰望這洋洋洒洒的大雪，感慨道：“你知道嗎，以前我也和你一樣，長這麼大了，我說不出來自己最愛的一本書，說不出來我最愛的一首歌，說不出來我最愛的一個人。時常覺得人生其實沒那麼有趣，偶爾也會質疑活着的意義，所有來自書上和別人口中的意義都不曾說服過我。但是，自從經歷這一切，我突然覺得，人生最大的意義大概就是用餘生去找到那些最愛吧！”
小次郎一聽，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這樣，那我……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嗯，那你呢？小次郎，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嘛？咯，你看！爺爺留下這麼大的寺院給我打理，還有一倉庫的書等着我去讀呢？”
“哈哈哈，小次郎你終於肯想着做點正事了！”
“什麼叫終於啊，我做的一直都是正事，要知道，我小次郎一直都是從心做事，但是從不認慫！”
“是！是！是！這才像陰陽道的傳人，獨一無二的小次郎嘛！”可達看了看天色漸暗，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出發了！”
小次郎遲疑了一會兒，不情願地點點頭，說道：“嗯！那你一路上多加小心，有時間，記得來京都看我！”
“嗯嗯，我會的！”
說完，可達與小次郎相擁告別，轉身朝大門走去。
漫天飛舞的雪花，忽散忽聚，飄飄悠悠，墜落在可達的身上，這短短的庭院之路，卻讓可達走得猶如一生漫長。蘆絮般的雪花，一朵一朵迎面撲來，像一張張記憶的碎片，在歲月里飛舞，宛如一個個跳動的音樂音符，奏響了思念的繁華，思念的落泊，思念的憂傷，思念的淚花，更像一根長青藤纏繞在心頭，緊緊盤繞，絲絲纏綿，不能褪去。
驀然回首，多少繁華終成一夢，多少哀愁散落一地。就這樣，可達帶着萬千思緒，滿腹哀愁，一深一淺地，踏着雪花，走到大門口了。
此時，可達轉過身來，翹首凝望，只見小次郎的身邊出現了一群人，正對他揮手告別。有座敷童子、三目童子、貓娘、智也先生、宇治橋姬、九千坊、稻荷神、狸貓阿福……
剎那間，可達心中悲傷難再抑制，淚水奔涌而出，他揮手道別道：“謝謝你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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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達開着他的移動按摩小屋，踏上重返東京的旅程了。車裏依然播放着他最愛的迪斯科歌曲。車身外的紅色LED招牌：Soul（靈魂），依然是那麼耀眼奪目。
當他行經過東京郊外的鬼怒川廢墟群時，突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車，從車窗探出身來，朝半山腰望去，只見清冷的半山腰，一家溫泉旅館亮着的燈光讓整個冬夜顯得格外溫暖愜意。可達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喃喃自語道：“先生，看來您活下來了，重新站起來了，加油吧！”
接下來，可達把車開進了東京市區，回到了新宿區的居酒屋街，並將移動按摩小屋停在此營業。看着人來人往、燈紅酒綠的街景，可達心裏感嘆道：又回到繁華喧鬧的都市夜生活了。
此時，他仰躺在座位上，悠閑地打開電台，電台里正播放金曲榜排行第一的歌曲，可達一聽，會心一笑：“這不是我收藏的《星辰大海之歌》嗎？”
可是，還沒等他聽完，就聽見“咚咚咚”的敲窗聲。可達緩緩地搖下車窗，像以前一樣，探出頭來，回答道：“可達心靈按摩服務，營業時間深夜凌晨到早上七點。”
“咦？西西公主？怎麼是你？”可達一臉驚愕。
“好久不見啊，心靈按摩師！”少女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
“你還在附近兼職打工嗎？”
“嗯！快結束了，沒想到，我能在回國前再見到你，給！這是我做的三文魚壽司，祝你聖誕節快樂！”
“哦，太謝謝啦，西西公主，你依然是那麼懂事可愛，也祝你聖誕快樂！”
“哈哈哈，是因為懂事了，才更加可愛吧！”
……
少女走後，可達關上窗子，開始享用這美味的三文魚壽司，可是沒吃幾塊，又聽見了“咚咚咚”的敲窗聲。
“怎麼回事？今天生意這麼好？”可達嘀咕着，趕緊咽下幾口壽司。
此時門外一個貌似熟悉的聲音喊道：“有人在嗎？我想做心靈按摩！”
“嗯……嗯……在……在！”可達趕緊擦乾了嘴巴。
“我是你的一個金融街老客戶推薦來的，她說你是個很棒的心靈按摩師！”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可達心生疑惑地搖下車窗，習慣性地回答道：“可達心靈按摩服務，營業時間深夜凌晨到早上七點。”
定睛一看，“小仙女！”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