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孤注一擲
台海市，莫斯科西餐廳的停車場裏，豪車比比皆是，周邊大樓上的立體廣告牌，倒映在汽車的擋風玻璃上，折射出一片璀璨奪目的藍光。
此時，心情憤慨的萬金油，悄然地離開餐廳后，一邊撥打着電話，一邊朝着自己的奧迪車走去。
“建豪，有個事情需要麻煩你一下，儘快幫我查找一個叫馮悅的女人。她高挽着髮髻，一身黑色的職業裝，三十歲左右，聽說她已經來到了台海。”萬金油定了定神，平靜地說道。
“是萬副市長，您太客氣了，和我還談什麼麻煩不麻煩，直接指示就可以。您剛才說的這個人，我們也正在搜捕，市局下午就收到了海風警方傳真過來的協查通緝令。這邊一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電話里，隨即傳來市刑警大隊副隊長馬建豪的聲音。
萬金油聞聽，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深為自己剛才冒冒失失的通話而後怕。實際上，他與馬建豪沒有太多的交情，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卻非常微妙，或許是建立在某種利益的初期階段。善於結黨營私、收買人心的萬金油，在一次偶然的場合，曾經許諾過他，將來自己當上了市長，公安局副局長的人選首先會考慮到他。因此，渴望進步的馬建豪，像遇到了伯樂一樣，把他視為自己今後的靠山。每逢節假日，總是有事沒事地往萬金油的家裏跑。
“好的，那辛苦你了。我這也是替省委某個領導打聽此事，海風那邊的形勢不容樂觀啊！建豪，有空帶上夫人一起到家裏坐，省得你大嫂經常念叨着你。”老奸巨猾的萬金油，很快鎮靜下來，乾咳了兩聲，親切地說道。
“謝謝萬副市長，我們會全力以赴抓捕馮悅，您就靜候佳音吧！晚安。”手機里，隨即傳出馬建豪感激地回話聲。
掛斷電話，他的心頭猛然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緊張。馮悅的到來，似乎已把烽火引到了自己的身邊。市委無故取消自己赴海風的視察機會，彷彿也在暗示着危險已悄然而至。面對種種不祥跡象，他深感時間上的緊迫性。馮悅知道的事情太多，必須趕在警方抓到她之前，把她滅口。
“是我，有一個麻煩需要處理，召集所有兄弟，去車站、碼頭以及通往海風的每一個出城路口，尋找一個叫馮悅的年輕女子……我要讓她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上了汽車，萬金油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惡狠狠地說道。
“是，我這就辦。萬叔，您別著急，先來會所休息一會，下午剛來的一個小妞，讓她好好陪陪您。”電話里，一個男子畢恭畢敬地說道。
“好吧，我馬上就到。準備點吃的，老子還沒吃晚飯呢。”飢腸轆轆的萬金油吩咐完，立刻啟動着引擎，快速地駛出了停車場。
十分鐘后，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地駛進了兵馬司衚衕，在一處古香古色的門樓前停了下來。旁邊一個留着光頭的男子，快步地走向前，拉開了車門，點頭哈腰地說道:“萬叔，裏面請。您剛才吩咐的事情，我都安排妥了，您就瞧好吧！”
萬金油意會地點了點頭，順手把汽車鑰匙遞給了他身旁的一個小弟。在男子的陪同下，推開那扇虛掩着的硃紅色木門，徑直走了進去。身後的小弟，則把汽車開出了衚衕，停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
步入庭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處用石窟對壘起來的假山，繞過之後是一條曲徑通幽的長廊，中心是一潭池水……會所十分幽靜，前後兩個小院，東西各有廂房，庭院佈局錯落有致，一切按照古風院落設計與建造。
忽然，一陣委婉凄涼的琵琶聲，時有時無地從後院飄了過來。萬金油聞聽怔了怔神，順着掛滿紅燈籠的長廊，輕車熟路地朝着後院，邊走邊好奇地問道:“阿桂，你這是唱得哪齣戲？”
阿桂是屠龍從海風帶來的親信，三十五六歲，為人奸詐狡猾，是屠龍府上的大管家。家裏家外，事無巨細，他都親力親為。
“萬叔，這是下午剛來的胡八妹。不但人長得美，而且詩詞歌賦，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今晚特意安排她陪您吃晚飯。”阿桂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地回答道。
“胡八妹？名字倒是與眾不同，人可靠嗎？”萬金油若有所思地說道。
“可靠，她是台海大學的學生，因家境不好，出來打零工賺取學費。”阿桂連忙補充道。
萬金油瞥了他一眼，便沒再多問。穿過拱形的月亮門，一眼看到涼亭里，端坐着一個秀髮飄逸的女孩，正低頭撫弄着琴弦，邊彈邊唱，完全沉醉於樂曲的精華之中。
阿桂見狀，剛要上前打斷她的演奏，萬金油隨即揮手阻止。他雙手交叉在腹前，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藉著朦朧的月光，心無旁騖地欣賞起來。
“……
陣陣秋風，
吹動着他的青衫袖，
淡淡的月光，
石板路上人影瘦，
步履遙遙出巷口，
宛轉又上小橋頭。
四野寂靜，
燈火微茫映畫樓，
操琴的人，
試問知音何處有。
……
縱然人似黃鶴，
一抔凈土惠山丘噢，
此情綿綿不休，
天涯芳草知音有，
你的琴聲還伴着泉水流。”
一曲令人肝腸寸斷的《二泉映月》結束后，女孩這才抬起頭，攏了攏眼前的秀髮，露出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楞柯柯地瞧着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中年大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八妹，這位貴人是萬總，你等候的客人就是他。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客廳里的美味佳肴都已備齊，望二位喜度良宵，開心盡興。失陪，失陪。”阿桂皮皮笑肉不笑的介紹完，轉身溜到了前院。
“萬先生晚上好，學生這廂有禮了。”胡八妹抱起琴，朝着萬金油淺淺地鞠了一躬，音色甜美地說道。
“呵呵，八妹姑娘，此處不是談話之地，裏面請。”眉開眼笑的萬金油，可謂情場老手，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但還是被胡八妹身上特有的氣質所傾倒，情不自禁的學着她的樣子，彬彬有禮地回答道。
月光下，粉面皓齒的胡八妹，瞧着一本正經的萬金油，忍不住地發出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瞬間，尷尬的氣氛被笑聲衝到了九霄雲外，倆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的客廳。
客廳里擺放着整套的紅木傢具，八仙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鮮艷的玫瑰花，正散漫着沁人心扉的芳香。牆壁上懸挂着不少名人字畫，深深體現出主人厚重的文化素養。正中央的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與一瓶茅台酒。旁邊，燭台上的蠟燭，突突地冒着橘紅色的火苗，把整個房間營造的無比溫馨與浪漫。
“萬先生，您喝酒吃飯，我這就給您唱曲助興。”胡八妹斜坐在萬金油的對面，矜持地說道。
“好吧，初次見面，客隨主便。”心猿意馬的萬金油，望着眼前這隻嬌嫩嫩的羊羔，心中暗暗竊喜，但嘴上卻不以為然地回答道。
“叮鈴鈴，叮鈴鈴……”還沒等胡八妹開口，萬金油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暼了一眼來電號碼，抱歉地站起身，神色凝重地走到了屋外接聽電話，隨即傳來老五在魚兒衚衕西口的彙報。
吩咐完老五暗殺屠龍后，他的內心波濤洶湧，五味雜陳。下午柳百川彙報，萬福與白曉棠挾持了王運成出逃失聯，懷疑已被警方抓獲。晚上老五刺殺喬珍妮與阿彪沒有得手，狡猾的馮悅又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明天去海風視察的機會被取消。種種事件讓他不堪重負，深感力不從心，再也無法掌控全局。這艘四處漏水的巨輪，已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翻船，葬身於海底。
掙扎中的萬金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迅速制定了兩個計劃。隨即撥通了柳百川的手機，把阿彪留給自己的脆皮手機號給了他，命其暗殺楊光，製造混亂，為自己收拾殘局贏得時間。如果暗殺計劃落空，立即實施計劃二，務必拚死一搏，險中求勝。
“萬先生，萬先生！”忽然，屋內傳來一陣嬌滴滴地喊叫聲。
“來了，來了。”萬金油匆忙地掛斷電話，定了定神，這才推門而入。
此時，嫵媚多姿的胡八妹，早已來到餐桌前，倒了滿滿的三杯酒，細聲細氣地嘟囔道:“萬先生，您冷落了八妹，該罰酒三杯。”
“好說，好說，三杯就三杯。”此時的萬金油，哪有心思再去調情，依次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胡八妹見狀，臉頰上掠過一絲淺淺的微笑。緊接着又給他倒了三杯酒，故作驚訝地說道:“萬先生，好酒量，我再敬您三杯，祝您心想事成，萬事大吉！”
“好，今天遇到了紅顏知己高興，干！”心事重重的萬金油，二話沒說，端起酒杯豪爽的又連干三杯。
“萬先生，您慢慢吃喝，待我給您獻上一曲《咸陽城東樓》。”胡八妹拿起跟前的琵琶，瞧着滿臉通紅的萬金油，輕聲地說道。
一上高城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一曲終了，萬金油早已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胡八妹悄然地站起身，剛要走向前，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此時，他卻渾然不知，繼續打着震耳欲聾的鼾睡。
胡八妹驚覺地瞧了一眼手機來電，馬建豪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她一時不知所措，在猶豫不決中，指尖還是劃過了接聽鍵，裏面隨即傳來馬建豪急促的聲音:“萬副市長，馮悅抓到了！萬副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