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秦淮河畔
秦淮河緩緩流淌，兩岸酒樓、店鋪林立，街邊橋頭，小攤小擔擺了一溜。
河邊，一個餛飩鋪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玉面如畫，女的容色清麗，只是，兩人衣衫不整，沾滿了污泥草屑。此二人便是蘇小小與吳缺。
蘇小小站在餛飩鋪前，聞着鍋中冒出的香氣，吸了吸鼻子，用略帶討好地語氣問道：“那個，這位大爺，請問這餛飩多少錢一碗？”
“四個銅錢，姑娘要來一碗嗎？”看到有生意上門，賣餛飩的大爺笑逐顏開。
蘇小小摸了摸自己衣裳口袋，對賣餛飩的大爺報以羞澀一笑，扭頭看向站於身旁的吳缺，吳缺見狀，權當未見到般將臉別了過去。
“姑娘，要不要啊？”餛飩鋪大爺左瞅瞅吳缺，右瞅瞅蘇小小，笑臉漸漸凝滯。
蘇小小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將要發毛的情緒，用手肘狠狠推了一把吳缺。
“你這是幹什麼？你不知道我身上沒銀兩啊？”吳缺俊臉一紅，挭着脖子看着蘇小小。
“走走走，趕緊走，沒錢杵這地兒幹啥呢？兩位趕緊走，別耽誤我做買賣。”餛飩鋪大爺一聽吳缺說沒錢，麻溜兒地如趕蒼蠅般將蘇小小和吳缺往鋪子邊上趕。
“大爺，大爺，我們這就走，您別推啊，大爺......”一陣推搡，這餛飩眼見着是吃不上了，蘇小小蔫頭耷腦的走在秦淮河邊。
原來，蘇小小與吳缺仗着輕功了得，兩人施展神行無蹤步法，不一日便已到了金陵城。兩人一進了城，只見城裏幾十條大街，幾百條小巷，人煙湊集，金粉樓台，城裏一道秦淮河，河兩岸更是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茶社、酒樓、店鋪。這白日裏，茶社坐滿了吃茶的人，到了晚間，各處酒樓又是賓客雲集。按說，蘇小小與吳缺到了此間，不至於為吃犯愁，可惜，這兩人是從悠南山滾下來的，這一滾，早已把包袱，連帶着盤纏都滾丟了！在山裏沒銀兩還不至於有太大問題，支個火架，抓個野味烤上一烤，肚子問題就解決了。可到了城裏，身無分文的，誰給你白吃？誰給你白住啊？
“你那貼身侍衛，阮七呢？”蘇小小餓得前胸貼了後背，走到一處酒樓的屋檐下，實在走不動了，無奈地一屁股坐於地上，耷拉着腦袋，撥弄着手中的綠竹杖，沒好氣地向吳缺問道，心中不禁懊惱，早知道這樣，那日在潭邊，就該把那尾烤魚吃完，實在不該只咬一口就扔掉的。
“我讓他回去了。”吳缺行軍打仗，自是吃過苦頭的，餓上個幾頓，倒也無甚大礙，只是一想到居然淪落到吃不起一口四個銅錢的餛飩，心中總是忿忿。他見蘇小小癱坐於地上，於是左右看了看，便也順勢蹲了下來。
“吳大公子，讓阮七回去之前，你不知道自己已身無分文？沒讓他留下些盤纏再走？”蘇小小真是被氣到無語凝噎。
天漸漸黑了，街道兩邊酒樓、店鋪紛紛亮起了燈。便在此時，對面大宅里走出了兩個人，一個瘸子，另一個獨眼。
只聽瘸腿漢子對那獨眼說道：“李二，瞧瞧，爺今兒這手氣如何？”
“孫爺，您今兒這手氣好啊，贏了足足二百兩銀子啊！”獨眼漢子眼中透出無比的羨慕。
“走，今兒爺請客，去對面酒樓陪爺吃碗酒去。”說完，瘸腿漢子與獨眼漢子勾肩搭背的，穿過街道，朝蘇小小與吳缺身後的酒樓走來。
“兩位爺，裏面請啊！”店小二見來了客人，滿臉堆笑地從酒樓里迎將出來，一扭頭，看到坐在店門旁牆角里的蘇小小與吳缺，駭了一跳，待看清兩人的破爛衣着，當下臉一沉，隨即呵斥道：“這到處亂竄的難民，怎地如此沒有規矩蹲店門口呢？這嚇跑了客人，你們賠錢啊！趕緊蹲遠點！再讓我看見，小心挨揍啊！”
傲嬌如吳缺，哪能受得住這等氣，立時便要發作。瘸腿漢子與獨眼漢子聽到店小二罵聲，也注意到了蹲坐於牆角的蘇小小和吳缺，兩人疑惑地看了眼蘇小小手中的綠竹杖，瘸腿漢子突然開口問道：“兩位可是從百里荒過來的？”
蘇小小一愣，百里荒？什麼地方？正待回答自己不知道什麼百里荒，卻聽到身旁吳缺說道：“是啊，我們從百里荒流落到此，餓了一天了，想店家賞口飯吃。”
這小謊撒得倒真是快！蘇小小咳嗽了一聲，不滿地瞥了一眼吳缺。
“百里荒過來這裏不容易，今兒趕巧兒，爺手氣好贏了些銀兩，便給你們一兩銀子，拿着就走吧，免得惹怒店家，招惹不必要的是非。”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兩銀子，丟於蘇小小與吳缺前面的地上，便與獨眼漢子跟着店小二進了酒樓。
這是筆巨款！從天而降的巨款！蘇小小心中狂喜，顧不得仔細詢問吳缺百里荒是什麼地方了，美滋滋地撿起地上的銀兩，還未及看上一眼，吳缺已將銀子一把奪過！
“你堂堂鎮邊少將，這也太不要臉了！跟我個弱女子搶銀子！”蘇小小美目圓瞪，叫聲極為凄厲！
吳缺像看白痴一樣看着氣到尖叫的蘇小小，片刻，拿着銀子的手略微朝前抬了抬，蘇小小順勢看去，那處地方正是瘸腿漢子出來的宅院，“啊！那是處賭坊！你想進去賭錢，這樣，我們就有盤纏了！”蘇小小終於明白了過來。
跟在吳缺身後，正準備邁腳跨進賭坊的蘇小小，突然伸出手死命拽住吳缺衣角，吳缺不得不迴轉身子，詫異地看着蘇小小，“你又要做什麼？”
蘇小小漲紅了俏臉，看着吳缺，困難地咽了口口水，“那個，那個，要不咱先去吃碗餛飩把肚子填飽？我們就一兩銀子，別到時候都輸進去。”
吳缺嘆了口氣，伸出修長的手指，用力地將蘇小小如爪子般緊緊抓住他衣角的手指節一個個掰直，抽出衣角，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一揚頭，走進了金陵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