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吧少年
林星回家后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酒店那晚的事情她印象朦朧，片段化的記憶，再努力回想也連不起來，但自己身上的酸疼和痕迹已經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她把自己放進浴缸，整個上午都沒有出來，這兩天似乎長夠一個世紀，尉遲峰沒有了，她連自己也沒有了。“還會變好嗎？”浴室回蕩着林星自己問自己的話，她把頭埋進浴缸，如果思想和呼吸一樣，可以稍稍停上幾分鐘，該有多好。
敲門聲再次響起，周嫂送來好幾次早餐，她心疼這個女孩，“小姐，出來吃點飯吧，你都泡了好幾個小時了。”
“好，馬上。”林星又說一次。
林星走出浴缸，赤裸站在鏡子面前，緩緩落下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眼淚是自己出來的，和她無關。鏡子裏面的女人和以前一樣，唯獨心變了，變成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大伯交待的事情已經完成，林氏有救了，穆陽說要娶她，名聲問題也解決了，一切都是圓滿的，不應該有眼淚的，她要笑的，於是，林星就笑了，笑得那樣甜美，嘴角上揚，酒窩加深，月牙狀的眸子，睫毛上淚光閃動，是笑還是哭，她也分不清。
林星收拾好自己時已經下午，大伯母親切上前詢問，“星兒，辛苦了。”
這話落在林星心裏太不自然，酸澀至極，她難得沒有理會大伯母，“大伯，穆陽說她要娶我。”
“真的！”
“你說什麼！真的嗎？”
夫妻二人同時出聲，臉上的喜悅張揚過頭。
林星心中憋悶，終於有了被賣掉的感覺，她相信親情，相信人性本善，“大伯這麼做是有理由的，他是為了林氏，他是為了我，他是為了爺爺……”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夫妻臉上驚喜與期待的神情，林星承認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對，他同意幫林氏，同意娶我。”林星表情木訥。
“他說什麼時候結婚了沒？要不要訂婚？”她開始翻手機查看黃道吉日，“不！不！不要訂婚，這次咱們直接結婚，不結婚也要先把結婚證領了，咱不能總是吃虧。”她神采奕奕，自顧自說話。
“你回頭找個機會和穆夫人吃個下午茶之類的，抓緊時間把這事兒定下來。”林伯雄贊同自家夫人的提議。
“星兒，你命真是太好，穆陽那可是富家小姐們心中頭號鑽石王老五，乾乾淨淨的小姑娘們都拚命往上撲呢，沒想到他真看上你了，多虧了……”
“好了，別說了……”林伯雄打斷她的話，挑挑眉，他是覺得難聽，而這個“大伯母”自然理解成將來林星嫁過去肯定對林氏幫助也不小，此刻也不能把全部心裏話都說出來，按着林伯雄的意思乖乖閉嘴。
他們一起看向低頭不語的林星，心思各異。林伯雄擔心穆陽能否和自己一心，幫助他坐穩林氏，畢竟林星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林夫人想的則是林星被寵得“天真無邪”，萬一以後進了穆家經歷了豪門少夫人的辛酸之後變得心機深沉，那會不會回憶起曾經自己算計她的那些事情，林家小公主和穆少夫人還是要區別對待的。
“大伯，大伯母，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出嫁的，謝謝你們的照顧。”林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憤怒，她討厭聲嘶力竭的指責，也不會為自己爭取什麼，傷心的時候她就讓自己保持冷靜，外表克制至極內心又委屈至極。
林星沒有繼續和他們寒暄，回房間繼續休息，還沒完全退去的高燒讓她的頭仍隱隱眩暈，淺淺睡了一會兒，醒來半夜一點，她隨便翻着手機，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打電話過去談心的朋友，這幾年除了尉遲峰，她似乎一無所有。
此時此刻，她倦了。
林星試着給自己畫上一個妖艷妝容，深灰色眼影暈成看不出是誰的模樣，黛眉紅唇，波浪大捲髮，肚子傳來的“咕嚕”聲提醒她自己已經快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C市凌晨，燈光閃耀，坐在紅色跑車駕駛位上的林星從未欣賞過如此風景，“城市不會沉睡，路上總會有人。”這句酸澀的小情詩出現在林星腦子裏，她瞬間猛踩油門，狂風吹過，“只要林星閃爍，峰叔一直都在。”她笑了，肆意張狂，速度與激情可以不只是電影，去TM的兩小無猜。
林星去了一家靜吧，點好拉麵，沙拉，啤酒和小蛋糕，四周昏暗，細語嘈雜，唯一明亮燈光下立着駐唱歌手，熟悉的旋律傳來。林星從來沒有來過酒吧，特別是在凌晨，她一口一口吃東西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好奇和緊張，峰叔說這不是好女孩該來的地方，如今她不再相信。
“美女，一個人嗎？”少年的聲音傳來，帶着酒氣。
“是，一個人。”林星誠實回答，像是親密朋友。
“喝一杯嗎？”少年繼續詢問。
“謝謝，不用了。”語氣誠懇。
少年沒有喝醉，這樣正式的交談讓他有種在談生意的錯覺，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他順勢在林星旁邊坐下，繼續喝酒。
林星朝他點頭微笑，繼續吃小蛋糕，她確實餓了。
“美女，你多大了？”少年問。
“二十。”
“哇，是小姐姐呢，我今年十七。”看她這身非主流打扮，少年還以為她也是個未成年。
“十七歲，剛剛好的年齡。”林星小聲說給自己聽。
“什麼剛剛好？”少年不死心繼續調戲。
“剛剛好愛一個人。”林星吃完一塊蛋糕，但啤酒沒有動，實在太難喝。
“我愛你好不好。”少年順着她的話脫口而出。
林星轉頭看向少年，笑着露出酒窩，“姐姐我已經有過愛的人了，你換一個吧。”利落短髮，臉頰有雀斑，眸子深沉純凈，是個看上去可愛的少年。
少年無語，心裏想着該怎麼泡到這個女孩，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出來撩妹，雖然是個姐姐，但是既然出手，不成功的話多沒面子，他接著說：“那……我們直接做吧。”
“做什麼？”林星沒聽懂這話里的意思，她想的是和尉遲峰十七歲時候的戀愛。
少年靠近，壓抑住心中奔騰而過的各種吐槽聲，裝得無比深沉，他調整聲調，繼續說，“*****……我喜歡行動上的，思想上的做着做着就有了。”
林星嘴裏正嚼着拉麵，聽到前兩個字先是愣了兩秒鐘，接着快速咽下，大聲叫到：“*****——”林星發誓，這個音量是本能反應，如果她提前知道這兩個字會讓這裏瞬間變得如此安靜，她絕對不會說的。
靜吧里人本來就不多，來的也不是玩的多瘋的人，一瞬間少男少女的行動都停頓了一下，紛紛看向林星和少年的方向，駐唱小哥聲音顫了兩下，繼續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唱。
少年臉色大紅，他沒想到林星會突然喊出這兩個字，他想像中這個小姐姐應該臉紅的，怎麼現在臉紅的人竟成了他。
“小姐姐，你能冷靜點嗎？被別人這樣看着很丟人。”少年不再掩飾，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林星也很尷尬，她同樣不喜歡這麼被注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這妹撩的真是失敗，少年心中無限鬱悶，林星腦子轉了轉，想起自己將要嫁給穆陽的事情，正面朝向少年，很小聲很誠懇地說：“那個，做那個什麼的人我也有了，你也換一個吧。”
少年拿着酒杯倉皇逃走，匆匆出了靜吧，林星還有點歉意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裏想着：出來一趟心情的確放鬆。
遠處，男人目光陰沉，咽下一口酒吩咐洪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