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還不出來在幹麼？被罰寫作業了嗎？」出聲的人是季柏凡。我感到今天一天太和平，以至於我忘了跟他約定好的時間。

我們理所當然住在同個屋檐下，所以也應當要一起回家。只是第一天他來我教室找我一起回家的時候，就被一群愛看好戲的孩子八卦喊着：羞羞臉，談戀愛。

我擔心他會因為我的關係受到波及，才跟他約好以後放學就在穿堂等。我的處境已經很慘了，我並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

「對不起，我馬上好。」我把殘留在課桌上的書本全掃進書包，「好了，走吧。」

和平的時間沒有太久，只維持了可以說是連一天都還沒過完就結束了，那位大小姐又出現找我麻煩，還是選在放學人少的時間。

而這次，我感覺上她有怒火中燒，眼神恨不得想要把我殺掉一樣。我又沒得罪她？她到底跟我有何深仇大恨啊？

她跟她一群三八跟班，彎身撿起石頭，就往我的方向丟過來，就在這時，季柏凡卻快我一步走到我面前，替我擋下了那些石頭。其中一顆分毫不差的砸中了他額頭左上角，鮮紅色的小水珠，不停從額角一顆一顆冒出。

見狀，那群三八包括起頭者也嚇慘了，只好逃之夭夭。我想追上前討公道，內心積壓已久的怨氣，我知道我要準備爆發了，可是當我看到季柏凡因為我而受傷，我便壓下怒氣，帶他去保健室包紮。

坐在車上，我既不好意思，也很愧疚地對他說：「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他的回答，卻讓我意想不到。

「你是不是被欺負很久了？」他不是怪我，也不是安慰我，而是問出這個問題。

我一直沒把自己被霸凌的情況告訴爺爺，一方面我認為欺負的程度也沒造成多大的傷害，而且也許幾天之後她就膩了，所以在爺爺面前我什麼都沒說。

「你不要跟爺爺說，我不想讓他擔心。」我知道我的爺爺在商場上佔有一席之地，雖不到頂尖之最，但商人為了彼此的利益，倒也不會交惡到哪裏去。

所以若我告訴爺爺，請他出面幫我，說不定能讓那位腦子進水的大小姐收斂，可是我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我……

「你是不是以為爺爺不愛你？」我驚愕地瞪大雙眼，轉過頭看他。

為什麼他知道我心裏的想法？

正想問他，司機卻開門請我們下車，到家了。

一進家門，爺爺看見他額頭上的白色紗布就開口問話了。

「怎麼受傷的？」爺爺的語氣很平靜，但兩道皺起的濃眉顯示出不悅。

我不知所措交疊手指，剛剛他還來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希望他不要大嘴巴向爺爺道出我所有的事……

「不小心跌倒撞傷的，沒事。」

他沒有告訴爺爺。為什麼？

「去換衣服準備吃飯了。」爺爺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跟着他的腳步走上樓，在他進房前我喊住他。「剛剛為什麼你沒說出來？」

他看了我幾秒，緩緩地開口，「我不喜歡打小報告。你不要我說，我就不說。」

05、怎麼會以為不愛呢？

晚上吃完晚飯，爺爺第一次把我叫進他的書房。我以為是自己哪裏惹爺爺不高興，或吃飯時我的動作不雅觀惹他生氣了。不管原因是什麼，進去一定是挨罵的。

爺爺坐在椅上子，對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有點膽怯地走近爺爺，當我站定在爺爺面前，他倏地抬起右手，我直覺地閉起眼睛，要被打了吧，我想。

然而，落在臉頰上的右掌，如同羽毛般輕柔。

爺爺用帶着粗繭的厚掌輕撫我的臉頰，之後在我的頭頂上輕拍了幾下，「如果被欺負了，不要不吭聲，爺爺會替你討回公道，知道嗎？」

爺爺說完這番話，我瞬間紅了眼眶。記得當剛上幼稚園沒多久，我跟班上某位同學為了搶鞦韆而打架，回家時爸爸看到我的衣服上都是灰塵泥巴，便問我怎麼了，我一五一十告訴爸爸，我跟同學打架，最後沒有分出勝負就被老師制止了。

爸爸那天對我說：「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們小芃，告訴爸爸，爸爸一定替你討公道。」

此時，爺爺跟爸爸好像。

雖然爺爺說會幫我，可是我不要，我要憑自己的力量去戰鬥！

「爺爺，我想要學跆拳道！」我擦掉眼淚，大聲告訴爺爺我的願望。我要讓那群三八知道，不是我不反擊，只是想不想的問題！

我想要變得讓他們再也不敢胡作非為！

後來我報名了跆拳道的課程，練了一段時間，雖然還不是高手級，不過對付腦子進水的大小姐算是綽綽有餘。

她們對我的霸凌程度依然沒有進步，不一樣的是我學會了反擊，當腦袋破洞的大小姐要把我推倒在地時，我反應敏捷迅速閃過，倒是她自己沒站穩跌了個狗吃屎。

沒想到我會躲，她嚇了一跳，憤恨地瞪着我，爬起來雙手伸長往我這裏沖，我拿出這些日子以來的訓練成效，牽制住她的攻擊，結果讓大小姐更不爽。

「我不是轉學來讓你隨便欺負的，你不要太過分了。」

「你！」見那群三八姊妹沒一個要來幫她，她惱羞成怒，使勁甩開我的手，趁我分心，用手抓了我的臉。真的是臭三八，才幾歲留什麼指甲啊你！

她的攻擊沒有要停止的勢態，還繼續過來準備要扯頭髮，我抓住她兩隻手，我們抵制來抵制去，最後是班導師介入了這場戰局。Y

沒想到老師一出現，她竟然裝哭說是我先欺負她，還卑鄙地請來了家長。

這下可好了，不想讓爺爺知道都不行，因為多事的老師也打電話把爺爺請來。

會客室里坐着我們雙方的家長，那三八大小姐從被老師發現就一直不停假哭，還抱怨她有多痛，怪我有多壞多慘忍。真想問她看見我臉上的抓痕了嗎？

她爸爸一見爺爺來了，便不停數落我的不是，「許老董你是怎麼教你孫女的？讓你孫女欺負我女兒，這樣對嗎？」

我看向爺爺，見到他威嚴的態度，我把「爺爺，是她先欺負我」的話全部吞了下去，我不敢保證爺爺是站在我這一邊……

「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沒看到我孫女也受傷了嗎？難不成臉上這傷是她自己故意抓的？」

「許老董你這話是在指我女兒抓的羅？」

爺爺用他渾厚的嗓音笑了出來，「呵呵，是或不是，我想令嬡會給你答案。還有，希望你管教好令嬡，不要讓她小小年紀就學會欺負人了啊。小芃，我們回家了。」爺爺說完，還給了他們一個微笑。

一路上我默默低着頭走在爺爺後面，就連上了車，回到家，爺爺從沒開口說一句話。直到晚上，爺爺把我叫進書房，才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爺爺不是說過了，會替你討公道嗎？」

爺爺的大掌，壓了我頭頂一下。「我心裏多少知道你可能在學校被欺負，可我訝異你怎麼完全不透露任何一句話，我想到了你爸爸小時候，被欺負了也不會回家告狀，堅強得很，你啊，很像你爸爸。」所以爺爺全都知道，這也是那天他為什麼會把我叫進書房，對我說了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