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會不會當我握住叉子時,季柏凡和布朗尼就消失了?我用力捏了捏大腿……好奇怪,不會痛耶,所以是夢?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季柏凡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我回過神,笑笑搖了搖頭。傻瓜,剛剛都證明他是活人,也有溫度,這應該不是在作夢。
我接過叉子,準備品嚐蛋糕,這時,一道指控的女聲卻在室內響起。「原來你說不得不回台灣的理由,就是她?」謝予如的表情充滿憤怒,憤恨地瞪着我。
我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季柏凡站到我面前,把我護在他身後。「予如,我們已經談過了,也說清楚了不是嗎?」
「那是你單方面的想法!」謝予如激動大吼,「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憑什麼你說分手就分手?」
他們分手了?離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如果你分手的理由是因為她,」謝予如用食指指着我,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甚至是毛骨悚然,「那麼只要她不在就好了,對吧?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許逸芃,你就會愛我了,對吧,柏凡?」說完,謝予如仰着頭哈哈大笑了出來。
那笑聲令我很不舒服,聽起來很陰森邪惡,就像是已經失去理智的大笑,更像童話卡通里要除掉公主的壞皇后的笑聲。
我的預感對於好事總是沒有一次成功過,但對於壞事的機率卻是百分之百應驗。
這大概也算是某種精準吧?
謝予如從她的包包里抽出一把刀子,她執起刀柄,邊尖叫邊往我們這裏沖了過來。
她發狂似地不斷揮舞着刀子,我們一路從餐廳逃到了客廳。
我喘着氣,試着開口勸阻,「謝予如,你冷靜一點,這不是開玩笑的,會出人命啊!」不管今天是受傷的我們三個人之中的誰,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好過。
但是我高估自己的實力了,以為她會聽我的話。「反正只要沒有你,只要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去死吧──」她殺紅了眼,理智完全被憤怒吞噬,再次揮舞手裏的刀子朝我狂奔。
至始至終都站在我面前保護我的季柏凡,我決定逃開保護,反正謝予如的目標是我,那就讓她刺一刀算了。
我拉着季柏凡手臂,預備將他往後推開,一瞬間,他卻先把我推往一旁,而謝予如的刀子,不偏不倚的,深深陷入了他的腹部。
我放聲尖叫,「不要!」就連剛剛看着謝予如揮舞着銀刀,我都沒這麼驚恐。
鮮血不斷的向外流,害怕一點一點爬滿我的全身。
謝予如也嚇呆了,「對、對不起!」她丟下沾滿血的刀子,就這麼肇事逃逸了。
我沒時間管謝予如,我走向季柏凡,他倒在地上,用手按住腹部,但鮮血還是從指縫間不停淌出。
「你、你會沒事的!」鮮紅色的血,滴滴沁在白色絨毛地毯上,開出一朵朵令人哀戚的血花。
他痛苦呻吟,「……啊,她刺的真深。」下一秒卻又笑了出來。
「這種時候你還可以開玩笑?」聽見我的話,他雖然皺着眉,仍是對我一笑。「你忍耐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要扶他起身,他卻拉住我的手,對我搖了搖頭,「現在去只是耽誤到醫生救其他病人的時間……」
「你不準胡說八道!」他以為我聽不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
然而,他仰望着我的眼神,是一種我沒見過的柔情雙眸。
我的眼淚,一顆一顆,滴在他的臉頰上。
「對不起……」
我再次拖他起身,「不準說對不起,你要跟我道歉,就好起來再跟我說!」
「這句話,欠了你太久。」他抬起了沾了血漬的右手,撫上我的頰畔,「我愛你,一直都很愛。」
我愣住,霎時間也忘了動作。他繼續對我坦白,「只是,我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他沉重地換了口氣,「但一聽到你要結婚了,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我慌了手腳,做出來的甜點,不再被老師喜歡……」
「你不要再講話了!」嘴裏雖然罵著他,傷心、擔心的淚卻流不停。
不要說,我現在不要聽!
當時,爺爺也是說了一大段話以後,就離開了我。
不可以,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我要說……不說,我怕就沒機會了……」他苦笑了一下,「老師對我說,以前我的甜點吃得出愛的味道,但現在,卻平淡得很無趣,不再有愛……他要我跟隨心裏的愛走,所以……我回來了……
「本來……是不打算告訴你,可是現在……」他用拇指,摩娑了下我的臉頰,「對不起……我愛你。」說完話的同時,撫在臉上的右手,迅速垂下,而他,偏過頭閉上了雙眼。
「不可以!」我奮力呼喚,希望這樣可以喚回他,「不要丟下我,不要走!季柏凡!你醒來,你張開眼睛啊!」
我哭得悲痛,上氣不接下氣,「我也很愛你,很愛很愛,從小就愛了。季柏凡,你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啊!嗚啊──」
我痛苦地跌坐在地上,抱着他,將身體裏所有的水分,哭得一滴都不剩……
為什麼上帝要接二連三地從我身邊搶奪我摯愛至深的人?搶走了爺爺還不夠,現在連季柏凡禰都要帶走嗎?
從我喜歡上季柏凡那天起,我期待着有天能夠等到他說「我愛你」,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也代表了離別。
倘若聽見一句「我愛你」的代價是失去他,那麼,可不可以讓我永遠都不知道?
上帝,能不能祈求禰,求求禰,讓我回到過去,回到機場別離那天,我會好好說清楚,我會把一切真相說出來,我也會對謝予如道歉,請求她的諒解,然後,請禰,我誠懇地請求禰,再也不要帶走我深愛的人,好嗎?
好嗎……
26、那一天...。
城市的天空一連哭了好幾天,顏色總是灰濛的讓人無法高興起來。然而,在今天這個特別、同時卻感傷的日子,出了個大太陽的好天氣。
手裏抱着一束梔子花,放到了供家屬擺放的供桌上,虔誠地對佛像拜了拜。我緩慢地步上樓梯,在緩慢地走到塔位前,一切都發生得很慢,像是被誰調成了slowmotion。因為我知道,當見到照片那一刻,總是會無情地提醒着我是現實。
可是,無論怎麼緩慢,終究會到達定點。
做了幾次的深呼吸,不斷地吸氣又吐氣,大概做了兩百次吧,我確定自己準備好了,才姍姍地抬起手打開隔板,只不過,看見骨灰罈上照片的那瞬間,眼淚卻沒被接到緩慢模式,迅速的在眼眶中聚集,然後落下,一滴又一滴。
身旁有個人,遞了張面紙過來,攬住我的肩膀,柔聲地開口安慰我,「別哭了,看你哭成這樣,我會心疼。」
接過面紙擦掉累積在下巴的淚后,我狠狠瞪了一眼說話者,說:「就你最沒資格說這種話!」我轉動肩膀推開他的碰觸,然後把擤過鼻涕的面紙,很用力的塞還到他手裏。
「許逸芃!你很噁心耶。」我算還有良心了,至少沒有將鼻涕直接往他身上塗,而是用衛生紙包住在摺疊了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