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了這間Season，我大學四年幾乎都在自家飯店打工賺開店的錢，我沒有選別的地點，是因為那是爺爺答應讓我追夢的條件。

當時季柏凡離開台灣沒多久，我就向爺爺坦承其實我也不是很願意繼承飯店爺什麼話都沒講，連責罵或是命令我不準都沒有，好像早就知道我會說這種話。

「可我還是希望，飯店是由我們家的人來管理。」爺爺吐出這句話，語氣有點滄桑。

說實話，如果爺爺硬要我接手，我是會答應，只是在繼承飯店前，我更想做的是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店，不是別人給的，是我許逸芃自己打造出來的。至少那會讓我覺得，我不是什麼都靠爺爺，我仍是有能力可以靠自己生活。

於是爺爺和我做約定，讓我在飯店一邊為了夢想、一邊為日後接掌飯店實習。

爺爺將我安排在餐飲部，我並沒有仗着是董事長孫女的身分要求直接做主管，而是從服務生開始。我也從那四年裏學到不少經驗，大學畢業后，我馬上開始找店面，規劃我的餐廳。

季柏凡回國以後，便說想要應徵我餐廳的甜點主廚。我原先只想開一間簡餐廳，不用太過華麗，最重要的是客人吃得滿意。他卻跟我說，如果店裏多一些甜品，會有人願意為了甜點再次光臨，增加回客率。

可是這跟我最初的計劃不太一樣，餐廳的動線跟設計，我也跟設計師進行到最終討論，他卻說：「你不相信我這國際級的水準嗎？」

我相信。但這跟他在同個職場工作是兩回事。

每天在家都會見面了，我不想工作也遇到他。

嫌我還不夠心慌意亂嗎？

不過他也說得沒錯，一間餐廳再怎麼好吃，若吃來吃去都同個樣子，好像也沒什麼有趣，倘若多了點選擇，也可以留住下午茶的客源。想來想去好像只有獲利，沒有虧損。為了試驗他的手藝，我請他做一些料理。我一試吃，真的是驚為天人，不只甜點做得好，他連簡餐也做得相當好吃。

肥水不落外人田，我便很快任聘他擔任Season的主廚兼甜點師，簡單來說，就是內場歸他管，外場我地盤。最後，他甚至成了Season的第二個老闆。

問我為什麼？全是因為季柏凡很無聊的堅持加上我無意間脫口而出，其實只是玩笑的話。

由於我原先沒有想過要在廚房設置做甜點的位置，只好請設計師重新畫一份圖，那天身為內場負責人的他和我一起去討論，說這邊要放烤箱位置，這邊規劃一個方便放器具的位置出來，最好是可以規劃出甜點的獨立廚房，然後設計一面透明玻璃，能夠讓客人看得見製作甜點的過程，增加點新鮮度。

我就回：「你只是我請的職員，問題很多喔。你把我這個老闆放在哪？」

我以為他會幹脆收回那些建議，結果他竟然說：「那不然我出錢入股啊，店我們一人一半。」

後來也證實，他當初的提議是正確的。真的有客人因為甜點而一再光臨，可那也是因為他做得好吃，教人一吃上癮。

站在Season門口，我的心很惆悵，若不是因為爺爺犯病，我天天要跑的地方應該是這裏。

一進門，剛好碰上午休息時間，員工們全聚集在離廚房最近的那一桌吃飯。

Season營業的時間是中午11：00至晚上23：00，中餐時段是11：00至14：00，15：00至17：00是下午茶時段，18：00至22：30則是晚餐，供餐只到22：30。三個時段皆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準備時間。

「小芃姊，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外場服務生小雅，嘴裏一口飯都還沒吞下，就急忙跟我打招呼。

「哇，那麼久不見，店長又更美了耶。」內場廚師之一阿健，是個二十齣頭的好青年，不曉得他的甜言蜜語奪走了多少女人的心了。

就我的小道消息小雅指出，有不少工讀妹妹對阿健很有好感。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老闆，可以辦公室戀情，但要是誰敢怠慢工作，就不要怪我無情。

坐在季柏凡旁邊的女生，微笑看我，「哈羅，學姊，好久不見了。」這位……實在不想介紹她。

無奈好多雙眼睛都盯着我看，我也不好以冷哼來回應她，只好努力地揚起嘴角，「嗨，予如。做得還習慣嗎？」如果可以，我真想忽略這位予如學妹，那個季柏凡走到哪就跟去哪的謝予如。

起初Season只有季柏凡一名甜點師，然而，因為我回去管理飯店，季柏凡除了自己的內場要管，外場他也要替我負責，於是決定再請一位甜點師，就是這位謝予如。

甜點師不在我管理範圍，所以我也是某天回來巡店發現她是新聘的甜點師。

重點，小雅還跟我講了一個八卦，說季柏凡根本沒有面試她，直接讓她錄取。

她何必需要多一重面試手續？季柏凡早知道她能夠勝任，而且還是他女友，怎麼可能有道理把她往外推？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我就會說，禁止男女朋友一起工作。

對，我就是私人情緒，我就是不喜歡謝予如，哼！

可惡！好想把她的笑臉撕下來，有夠阻礙視線！

「怎麼過來了？」季柏凡站起來問我。他這一離席，我很快地瞄到謝予如一閃而逝的不悅情緒。

我知道她一直對我不是很爽快，對我的敵意從來沒有消失過。很好啊，因為我同樣也不喜歡她，無所謂。

表面上她不曾說過什麼，可是我就是感覺得到，她依然把我視為情敵。對謝予如而言，我和季柏凡就是毫無血緣、可以相愛的人。

我不想去在乎謝予如怎麼看我，她要喜歡或討厭我，那也不關我的事。

我離開員工餐桌，走到屬於我和姊妹的位置。

這是我當初在構想店內設計擺設就想好的一桌，只有我們四個姊妹可以坐的位置。與其他餐桌的不同，這一張桌子的椅子是紅色沙發，其餘的則是黑色。而這張桌子平常沒用的時候，會擺上「訂位」的牌子。

「想要吃點什麼嗎？」

「給我一個泡芙，再來一杯冰的玫瑰花果茶。」望着季柏凡離去的背影，我迷戀的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又不小心對到謝予如的眼神。

我馬上撇開，怕繼續看又會沒胃口。

沒多久，先上桌的不是泡芙，而是辣味海鮮義大利面，就連花茶都自動幫我換成熱的。

「先吃主餐，甜點等等上。你最近肚子不舒服，少喝點冰的。」

「吼，柏凡老大你怎麼對店長那麼好啦，她吃義大利面，我們就是白飯配幾樣菜而已，偶都要忌妒了。」白目高仔，果然人如其名，只長個不長腦袋的傻氣男大生。

他都沒有發現當他一說完話，謝予如的臉都僵掉了嗎？

「他對我好應該的啊，再怎麼說我也是店長，又是他的青梅竹馬啊。他敢對我不好，又不是想嚐嚐看跆拳道黑帶的過肩摔。哈哈哈。」看謝予如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擔心她會說因為我們是姐弟這種解釋。那太複雜了，要扯太多，不如這樣講保險一點。

我想謝予如為了季柏凡，很可能什麼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