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讀書去

走到無名小院的門前，看見那兩扇木門之間掛着的鎖，齊王爺姬重樓頓了頓腳步。正疑惑間，一路上主動牽着他手的離歌這時候鬆開手，吧嗒吧嗒跑到門前，從衣袖裏面拿出一條鑰匙，咔嗒一聲開了門鎖，再吱呀一聲推開門，然後站在門內，回頭招呼，“父親，進來呀。”

齊王爺提步進了院子，這個院子沒有影壁，兩邊有迴廊，中間一條石子路直通正房廳堂，兩側有樹有花有草，院子雖小，但是乾淨井然有條。齊王爺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離歌，“你的丫鬟呢？”

離歌清脆地回答，“我不需要丫鬟，我有陸嬤嬤、木婆、老張頭。”說完又吧嗒吧嗒往正房跑。這個時候，正房門帘一掀，木婆迎了出來，“姑娘今天回來的這麼早？”邊說邊突然覺得事情有異。她往院門方向一看，滿滿當當塞好了好多個人，當先的那個人......木婆心中一跳突，那貴人好像是王爺？木婆第一反應是看向手邊的離歌。離歌昂着頭問，“陸嬤嬤身體好點了嗎？”額頭鬢間都是汗。

木婆拉起門帘，“拿帕子擦擦汗，陸嬤嬤她喝了葯，睡著了。”

離歌猶豫了下，先是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站在門邊，回頭說，“父親，請進屋。”

齊王爺溜達溜達，進了廳堂，其他下人等在門外的長廊。廳堂中間是一張八仙桌，盡頭是一張榻，牆上掛着的對聯，字跡稚嫩。齊王爺直接坐在榻上，離歌摸了摸八仙桌上的茶壺，還是溫熱的，便倒了一杯水給齊王爺，“父親，請喝水，我這裏沒有茶葉。”

齊王爺接過去喝了一口，便站起來，把茶杯放在八仙桌上，他問，“剛才你說陸嬤嬤病了？”離歌點了點頭。齊王爺對外喊一聲，“石韋”。一個中年管事掀帘子走了進來，“小人在。”齊王爺吩咐他去請大夫來給陸嬤嬤看病。離歌很是高興，雖然老張頭、木婆和離歌都能開方子，但是如果能請到大夫來把脈，更加讓人放心點。陸嬤嬤這兩年身體都不大好，還是需要好好調理調理。離歌想了想，問道，“父親，到時候可以讓石管事幫忙找人去抓藥嗎？”

石韋本來是躬身告退的，聽到這話，忍不住停頓下來，抬頭看向齊王爺。齊王爺點了點頭，看向石韋，“以後你有事，可以直接跟石韋說。”石韋心中一緊，趕緊應諾退下。

齊王爺在離歌的陪伴下，把這個小院逛了一遍，留下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就離開了。他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下小院，不知道想到什麼，若有所思地走了後花園。

等陸嬤嬤睡醒的時候，正聽着離歌講着齊王爺第一次搭理她的經過，大為驚喜，離歌自從被齊王爺帶回府中，她就一直陪伴着離歌長大，自然清楚離歌平時王爺不理，王妃不管的。有時候在後花園看見了，也是不理不睬的。陸嬤嬤心中正酸楚着，石韋管事帶着大夫上門來了，陸嬤嬤的病其實主要是多年心中擔心及積鬱所致，眼見着離歌終於得到生父的關注，她的心病其實已經放下了一半。當石韋管事帶着大夫離開之前，還交待了兩件事，一是他身邊的一個叫小刀的跑腿小廝會幫忙抓藥去，二是離歌明天開始要去書齋跟先生上課，上學用的筆墨紙硯也會讓小刀送一套過來。

一直到晚上，離歌安安穩穩在自家小院獃著，宋黑胖被送走後，再也沒有回來後花園過了。

陸嬤嬤吃了大夫開的葯后，精神也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一高興，身體就好了。因為離歌看了大夫開的藥方子，其實跟之前她們自己開的方子差不多，只是大夫加了幾味比較貴重的藥材，功效估計更好。陸嬤嬤已經能起身幫忙收拾明天上學的必需品了，因為離歌沒有丫鬟，陸嬤嬤決定明天陪着離歌過去。

離歌睡覺的時候，偷偷跟嬤嬤說她今天看見了一位金沉大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個國家的金氏後人，還絮絮叨叨地說她打算爭取跟着大家去都城的計劃。陸嬤嬤跟離歌一起討論了下那位金沉大人，現在唯一可以斷定的是，這位金沉大人肯定不是昭趙國的人。

離歌雖然沒有跟先生學習過，但是陸嬤嬤本身就是識字斷文，女紅也很棒的人，從小就狠抓離歌的寫字功課和女紅功課。可惜的是，琴棋書畫裏面，離歌只能說對書、棋還算知曉，老張頭愛下棋，離歌跟着學過。但是琴和畫，陸嬤嬤、木婆和老張頭都不懂，所以離歌對琴是完全沒有觸碰過，至於畫，離歌有時候會自己按照藏書閣的書裏面教那樣依樣畫葫蘆般畫過畫，但是並沒有系統學過。

第二天一大早，陸嬤嬤不顧離歌勸阻，精神頭十足地幫忙準備早飯收拾包袱。書齋上課時間，早上是辰時半開始，午時初結束；下午是未時半開始，申時半結束。所有課程的先生都是在書齋裏面上課，午飯是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吃的。

後花園的書齋是專為府裏面的小姐們設的，男孩子的書齋設在外院，或者直接送去書院讀書。

吃完早飯，離歌拿起小包袱，陸嬤嬤堅持跟在身後，兩人一起往書齋方向走去。書齋的位置設在後花園的東南角，是一座兩進的院子，第一進正房被重新劃分為三個室，因此每個室的空間都頗為寬敞。廳堂位置是每天早上讀書識字的地方，東次間是琴師，西此間是畫室。東廂房和西廂房都是拆了一面牆取光，拆了牆的這一面，掛着帘子，捲起帘子的時候，屋內光線很好，東邊是教女紅的地方，西邊是茶室。先生們住在第二進。

離歌是第一個到的學生，書齋前門有個婆子看門，她帶離歌和陸嬤嬤到了正廳堂，簡單介紹了下每個課室的用處，再帶離歌看貼在正廳堂牆上的課程安排，然後就離開了。陸嬤嬤聽完介紹后，第一時間去茶室給離歌泡了一杯熱茶過來醒神，準備以最好的狀態學習。

每個課堂的座位不多，離歌點了下，大概都是一排兩個人，共三排六個座位。齊王爺的女兒滿打滿算就四個，近期也沒有聽說有什麼府中女眷的親戚們有女孩子送到王府來讀書。離歌十分乖覺地坐到了最後一排。

過了半刻鐘，女孩子清脆的說話聲由遠及近，到了屋前，這群女孩子看見陌生面孔的陸嬤嬤，咦了幾聲，也沒大在意，以為是新來的婆子，她們在階前換了木屐，踢踏踢踏地走進屋裏，離歌仰起小臉，笑成一朵太陽花，“大家早。”

姬燕蘭、姬燕寧、姬燕容默了默，然後燕蘭姑娘微笑着坐到了第一排左邊位置，燕寧姑娘“哼”着翻了個白眼，坐到了第一排右邊位置，燕容姑娘小心翼翼行了個禮，坐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但是她沒有選擇坐在離歌前面。

離歌也不在意，她往窗外看了看，這三個主子帶來了六個丫鬟，其中三個去了茶室，三個跪坐在窗外廊道上。離歌擔心陸嬤嬤的身子，便跑出去好說歹說，把陸嬤嬤勸說走了。她的理由是，都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會煮茶嗎？

在室內等了一會兒，先生來了。

上午教讀書寫字的閔先生，四十多歲的樣子，衣着打扮乾乾淨淨的，算稱不上美的五官，卻因為文氣顯得氣質嫻雅從容。

她昨天接到外院管事派人來通知，知道有位離歌小姐今天開始要來上課，便準備好一套課本。她進門，跪坐在上首，先把離歌叫到前面來，簡單問了幾句，做了簡單的考量，便讓她拿着課本坐回去了。

她拿不準應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這位學生，便乾脆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來。閔先生來王府教書也有三年了，先是齊王妃為了她女兒姬燕寧設了書齋，請了先生。沒多久，比姬燕寧小一歲的姬燕蘭也來聽課，今年先是王府里年紀最小的燕容小姐也來上課，現在是似乎年紀最大的離歌小姐親自被王爺安排來上課。

她們幾位先生雖然都是外聘進來的，但是在府中三年，也聽說了不少王府主子們的八卦。她們早聽說過離歌小姐也是王爺親生的，當年還是王爺親自抱回來的，只是生母不詳。離歌的歲數跟世子差不多，如果正經排行，應該是王府的大小姐，可是這些年來，被稱為大小姐的是燕寧小姐。

閔先生收斂了紛飛的思緒，認真開始講課。先是檢查每個人昨天的功課，該交的寫字作業先交過來，每個人背誦昨天學習的詩文。然後先講論語和春秋，等教了讀書和解說后，就讓燕寧和燕蘭自己理解並抄書。然後單獨指導燕容讀詩經。離歌就一直跟着，都要學。

這些書離歌都看過，但是聽先生講講，她眼睛亮亮的，原來書可以這麼讀。她邊聽邊背誦，等閔先生講完，離歌都能把今天學的內容都背誦下來了。然後是閔先生檢查前面兩位的抄寫，指點寫字，後面兩位開始吭哧吭哧抄寫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