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要摻和我們的恩怨

早在兩日前，劉旭便已經派了人前來慰問，送來了充足的物資犒賞三軍。而這一次大勝犬戎又臨佳節，大家自然是需要好好的休整一下，好好的慶祝一下，以提升士氣，接下來一鼓作氣！

夜色漸漸降臨，莫子玉在軍帳內為傷員治療傷口。

“想家了？”莫子玉瞧着一個士兵拿着一支銀釵若有所思。

那士兵先是楞了一下，隨後羞澀的一笑：“想家裏面的妻子了，我走的時候我們成親才兩個月，這一走就是快五年了，五年來我沒有回去過一次，也沒有帶回去一點口信兒，我不在，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家裏過得怎麼樣？”

莫子玉將他手上的繃帶拆下來，為他換藥，輕輕一笑：“她會等着你的，你放心，快了，這一仗快要結束了，等到時候將犬戎徹底的趕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像一個英雄一樣。”

“我從來不想當什麼英雄，當初來來兵也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罷了，只是在這軍營內待得久了，漸漸也知道了什麼叫做軍人的榮譽。我也不是貪生怕死，我不想當什麼英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回去，回到她的身邊，跟她說這些年辛苦她了，以後的日子，我會好好的照顧她的。當然，以後如果北夏需要我，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上沙場的！”

“這裏的每一個人來這裏之前都是普通而平凡的人，但是經過了這一次戰爭，你們的人生便再也不平凡了，等你們老去之後，你可以自豪的跟你們的子孫說，是你們將中原百姓的敵人趕走了，永永遠遠的趕走了。”莫子玉溫柔的說道。

“二姑娘是個好人，你會好報的。”那士兵羞澀的說道，“我回去之後也會告訴我婆娘，在軍營裏面也有一位厲害的女子，一點不比男人遜色。以後如果我有女兒的話，我也會這麼教她的，她可以成為跟男人一樣厲害的人。”

這個時候秦逸掀開帳篷入內，對莫子玉說道：“餃子熟了。”

“知道了！”莫子玉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葯，“叫外面的伙頭兵多做一些餃子，別忘了傷員。”

“哦。”

莫子玉走到了外面，一股寒風撲面而來，但是她卻感覺不到寒冷，因為引入眼帘的是熊熊燃燒的篝火，士兵們聚集在篝火旁，吃着肉，吃着餃子，他們身上看不到在沙場之上的殺氣，眼下不過是正在享受着活着的美好的普通人。

在這群當中，莫子玉看到了父親跟哥哥，他們向來都是跟士兵們打成一片的。

“父親，大哥！”莫子玉挨着他們在篝火旁坐下。

“吃吧！”莫子珏將以往熱騰騰的餃子塞到了莫子玉的手上，“我親手包的。”

“那我要多吃幾個，好久沒有吃大哥包的餃子啦！”莫子玉笑道。

這個時候，莫晟看着莫子玉說道：“玉兒，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一下。這是前兩日就傳來的消息，當時大戰在即，怕影響你的心情就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情啊？”莫子珏將一小縷頭髮壓倒耳朵後面笑問道。

“陛下傳來的消息，齊幕煊抓到了。”莫晟說道。

莫子玉楞了一下：“什麼？”

果然是他，謝狄身邊的瞎眼謀士，果然是他。

“陛下很為難。”莫晟又說道，“此事你怎麼看？”

“我的事情父親都知道的，雖然我不想接受，但是不管如何，我現在跟他都是流着一樣的血，何況他把自己的眼睛給了我，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莫子玉覺得手上的餃子沒什麼滋味了，“父親，眼下北夏的聲勢正旺，一鼓作氣將犬戎趕走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再留下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我想要趕回去處理這件事情。”

“也好。”莫晟點頭，“陛下因為此時為難，也是因為中間有一個你，此事你回去之後只怕也會尤為為難，但是還是只有你出面解決最好。”

莫子玉點頭：“是我的事情，總歸還是需要我來面對的。不過能夠跟父親還有哥哥一起吃一碗餃子，我已經很開心了。”

莫子玉快速的將餃子吃完，隨後便是叫來了司徒摘星跟秦逸兩人，讓他們兩人留下繼續幫助後面的戰事，而她則是先行回京。

翌日一早，莫子玉便是往京城趕去。

一路疾馳，馬不停蹄的趕了近七日方才來到了皇宮。御林軍沒有不認識她的，見她模樣着急，便是匆匆前去稟報。

沒一會兒的功夫，劉旭身邊的貼身太監便是將莫子玉帶到了養心殿，讓她在一旁的宮殿內稍事休息，陛下此刻正在跟大臣商議國事。

屋子裏面非常的暖和，莫子玉剛坐下休息，宮人便是入內拿來了軟枕還有精緻的點心與美酒。

“陛下說，女王殿下一路上必然是風塵僕僕的，他那裏會儘快結束，您可以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了。”莫子玉看到這些食物也覺得飢腸滾滾，沒有客氣，先吃了起來。多日趕路，未曾好好休息，這會兒酒足飯飽，被這暖氣一熏，便是覺得犯困，在一旁睡下了。

劉旭着急很幾位大臣將要商討的事情處理完畢，隨後急忙趕了過去，便是瞧見莫子玉正在呼呼大睡。

他心裏面如同水波輕輕蕩漾了一下，已經許久未曾看到過她的睡顏了。他將宮人全部打發了下去，躡手躡腳來到了床邊，輕輕坐在床邊，細細的觀察着她的睡顏。

她睡着的樣子很安靜，但是有時候睡夢中眉頭也會緊鎖，彷彿有什麼未解的心事一般。

他生出食指，輕輕的揉了一下她的眉心，隨後一隻手撐着下巴，將她最細微的動作都捕捉到。

莫子玉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屋子裏面只有一隻蠟燭。

劉旭坐在床邊，看着奏章，或許是因為燈光不太明亮，他看得有幾分吃力。

“什麼時辰了？”莫子玉問道。

“你多久沒睡了？”劉旭將手上的走着合上，“再睡兩個時辰天就亮了，睡了這麼久，想必一路上都沒有怎麼休息過吧？說實話，聽到你父親來的戰報說起你也去了戰場之上，我還挺詫異的。”

“有什麼好詫異的。”莫子玉坐了起來，“我的父親跟兄長都在戰場之上，我去幫他們不是挺正常的嗎？”

“你說得對。”劉旭挑了挑眉，“還要在休息一會兒嗎？”

“不了，睡夠了。”莫子玉說道，“拓跋余被活捉了，父親不會放過他的，也算是為你報仇了。”

“你專程為了給我報仇去抓的拓跋余？”劉旭嘴角一勾，笑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說什麼呢！”莫子玉將眼光轉到了一旁，“我是為了大局着想，才不是為了個人恩怨。”

“你的傷勢呢。這麼久接連趕路，傷勢現在如何？”劉旭關切的問道。

莫子玉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膀，說道：“還好，沒什麼大礙，不必擔心的。”

頓了頓，莫子玉又道：“對了，我這一次回來是為了齊幕煊的事情。”

“等天亮之後，跟我去見見他吧。”劉旭說道。

“昶清現在怎麼樣？我聽說謝彗那姑娘……”莫子玉說道，“他還好嗎？”

“說實話，不是很好。”劉旭說道，“他是真心喜歡那姑娘，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來，還是跟往常一樣，不過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擔心，這心裏面指不定有多苦呢！有時候我也在想，要是當年我堅持一下，不妥協，堅持為他將謝家丫頭定下，或許現在一切都不同吧，也不會有這些變故了。”

莫子玉垂眸嘆了口氣：“世事無常，誰能夠知道後面的事情呢。天亮之後，我先去看看他吧。都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劉旭瞧了那空着的半邊床，笑問道：“你要我睡哪兒？要不你往裏面挪挪？”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有想到莫子玉真的往裏面挪了一些，空了一半的床位給他。

劉旭深深看了莫子玉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怕她反悔似的，立即鑽了進去。

一股寒意鑽了進來，莫子玉打了一個寒顫，往牆邊的方向挪了一下，垂眸說道：“你快休息吧，天快亮了。”

“那你呢？”

“我就這樣，我想想些事情……”

莫子玉的話還沒有說完，劉旭便是抱着她一起躺下了。

莫子玉正想要說話，劉旭一隻手指覆蓋在了她的唇上，在她的耳邊說道：“別說話，朕很困。”

說著，他將腦袋往莫子玉的肩窩鑽了一下，隨後便是睡了過去。

耳畔很快傳來了他均勻的呼吸聲，莫子玉緊繃的身體健健放鬆下來，她略微轉身看着身旁的男人，他的眼角已經有了些皺紋了，數年的時光，在他們的身上都留下了不小的印記。

他們兩人兜兜轉轉的，原以為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未曾想現在又到了這一步來了。

那麼接下來呢？他們又將走向何方呢？

劉旭在設變沉沉的睡去，但是莫子玉此刻卻沒有睡意了，她設想着自己跟劉旭的未來。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他們依然是彼此相愛着，但是又能夠如何呢？他們眼下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與莫子玉來說，再入宮，為他的妃子，甚至做他的皇后，她都不願意，她不想再被綁在這個小小的皇宮內，她的心在天下。而他註定是一代帝王，又豈能夠要他放棄現在的權勢與抱負，跟她流浪天下呢？

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明朗起來，屋內的蠟燭燃盡，只留下一縷青煙。

莫子玉慢慢的側起身，細看劉旭的睡臉，在他的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你偷親我？”劉旭低低的笑了起來，他的胸膛輕微的震蕩着，可見她此刻愉悅的心情。

莫子玉可就囧了，她只好抵死不認，咳嗽了一聲：“誰偷親你了？”

“都被我抓到現行了，還不承認？”劉旭笑着起身，然後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閉着眼睛說道，“不必偷親，我允許你親我，來吧！”

莫子玉更囧，一腳踹了過去：“你做夢了！”

“哈哈哈！”劉旭愉悅的笑着，“不逗你了，吃完早膳，你不是還要去看昶清嗎？你先去，朕處理一些事務，然後朕會派人去接你，咱們一起去見見齊幕煊。”

“行。”

劉旭拍了怕手，隨後宮人們便是端着洗漱用具與早膳入內。

伺候劉旭的這些宮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他們陛下與一個女人共度了一夜，他們倒是沒有多少詫異，只是低着頭做自己的事情。

洗漱完畢，兩人一道吃了早膳，隨後莫子玉便是直接去了東宮。

劉昶清一向自律，這會兒正在院子裏面練習武藝。

莫子玉見此，便是從旁拔了一把長劍，飛身上前與他過招。

他開始還以為是刺客，吃了一驚，看清楚來人之後，便是面上露出一抹喜色：“你怎麼來了？”

“別分心，咱們過過招！”莫子玉說著便是朝着劉昶清襲去。

兩人過了十來招，劉昶清嘆道：“我是從小練武，這功夫竟然還比不過你！”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的資質很差嗎？”莫子玉將長劍扔到了一邊，“我受傷了，不能夠跟你打下去了，下一次等我傷勢好了之後咱們再切磋吧。”

“你受傷了？”劉昶清大驚，“怎麼回事？”

“還記得那個打傷你父皇的拓跋余嗎？”莫子玉說道，“我剛剛從戰場是回來，那拓跋余被活捉了，我這傷便是因為抓他弄得，不過沒關係，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休息幾日就好了。”

兩人一道入了內，劉昶清讓宮人奉上清茶。

莫子玉喝了一口茶，看着劉昶清說道：“昶清，你現在還好嗎？”

劉昶清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後苦笑了一下：“沒什麼好不好的，不過是回到了以前的樣子罷了。”

“真的嗎？”莫子玉追問道，“在我面前你不必隱藏什麼的，我很擔心你，你父皇也是。”

劉昶清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的位置：“我很難受，這裏每天都疼，我只能夠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不去向她，因為一想到她，我這裏就撕心裂肺的疼。你知道嗎？她寧願出家都不願跟我在一起，她既然不願意跟我在一起，為何又要救我呢？你知道她是死在我的懷中的，我當時就看着她斷了氣，從她胸口淌出來的血將雪地都染紅了，然後她的身體在我的懷中一點點的變得僵硬起來，想石頭一樣硬。”

“兩個人不能夠在一起，有時候不是因為不相愛，而是有不得已。”莫子玉說道，“她不願意跟你在一起，不是她不愛你，正是因為愛你，才做的這個決定。說實話，同樣是女人，我能夠理解她的。你將來會是皇帝，而且會是一個了不起的皇帝，她不希望你的身上留下任何污點。再說了，她的親人都死光了，她的內心承受的痛苦難以想像，她又怎麼可能自己獨自享受接下來的榮華富貴呢？她生活的越好，對她的折磨就越大，殘忍點說，死亡對她來說或是是解脫。”

頓了頓，莫子玉接著說道：“在她選擇幫你，與自己的家人為敵的時候，她的結局是註定的，她不是沒心沒肺的姑娘，正是因為如此，你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結局。昶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不用遺忘謝家姑娘，而是要將這種感覺牢牢的記在心裏，因為一個人這麼傾心愛着一個人或許一輩子只有這麼一次。昶清，說得殘忍一點，你不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你的志向，你的抱負抱負都不允許，這只是你一生之中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你會走出來，還有更為廣闊的世界，不要辜負了謝家姑娘對你的祝福與成全。”

“我明白的。”劉昶清微微的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在那裏的。還是要謝謝你，跟你說說話，感覺心境開闊了很多。”

安慰完劉昶清，確定了他現在的狀態能夠跨過這道坎兒之後，莫子玉有跟他說了很多戰場之上發生的事情，包括馴服狼群，那些熱血沸騰的事情，自然是激起了他的嚮往之心，隨後便是充滿了鬥志。

沒一會兒，劉旭便是派人前來請莫子玉去一趟。

莫子玉一直以為齊幕煊被囚禁在天牢內，沒有想到劉旭將他關在了一座偏殿內，她到達的時候，劉旭已經等候了一會兒了。

“冷嗎？”劉旭將莫子玉斗篷上的血撣了一下。

莫子玉搖頭。

劉旭接着問道：“太子怎樣了？”

“跟他聊了一下，他現在的狀態還可以。”莫子玉說道，“你沒事的時候，便是多跟他說說話兒，開導一下他吧。齊幕煊在裏面嗎？為何將他關在這裏？”

“他是你的兄長，總不能夠太過委屈了。”劉旭說道，“走吧，他只怕也是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到來呢！”

兩人相攜一道入了偏殿，外面有兩個宮人伺候着。

劉旭問道：“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宮人彎腰回道：“啟稟陛下，前兩日身子不舒服，請御醫前來看過了，服了葯，今兒總算吃了些東西了，眼下精神頭還可以。”

“嗯。”劉旭點了點頭，“將門打開吧。”

屋內，齊幕煊坐在靠窗戶的位置，正在撫摸着一把古箏，不過只是撫摸着，未曾彈奏，他的聽力很好，早就聽到了外面劉旭的聲音，在門打開的時候，他也隨即站了起來，保持着自己的風姿，微微笑道：“今兒陛下怎麼這麼有空來看我？”

“朕帶了一個人前來。”劉旭淡淡的說道。

莫子玉瞧着齊幕煊臉上的白綾，心中便是湧起一股內疚之意，她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覺得隱隱作痛一般。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好啊，好久不見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你的一點蹤跡，你怎麼能夠藏得那麼深啊，一點線索都沒有。”

聞言，齊幕煊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他將頭轉到窗外，聲音有些暗啞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收到消息，你在這裏，我便來了。”莫子玉入內，“這些年你都是怎麼藏的？卿光閣都查不到你的下落？”

“卿光閣我太熟悉不過了，躲過他們，對我來說，輕而易舉。”齊幕煊淡淡的說道，“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走吧！記住一點事情，不要為我事情，求劉旭。”

莫子玉沒有說話，緩緩來到了窗戶邊上，她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古箏，彈了一下：“這琴不錯。”

劉旭說道：“聽說他喜歡彈琴，朕便命人找了幾把名琴過來。”

莫子玉又道：“這些年你回去過木蘭看過嗎？木蘭雖然也經歷了一些事情，但是現在還不錯。”

齊幕煊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回去看過。不過我聽說了你的不少事情，你做的很好，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夠將木蘭復國，你比我強，完成了我多年都沒有完成的心愿。不過我現在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選擇，我沒有怪過你跟我的選擇不一樣，事實上，我一直為你而感到自豪。到了今時今日，我想做的，我能做的，都做了，落到了這步田地，我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劉旭一句話，但是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你為我求情，因為我們的父母在天上看着，他們不會允許我向我們的敵人認輸的。”

“你太固執。”莫子玉說道，“分明還有更好的選擇的。我很感激你給了我這雙眼睛，這些年來我跑遍了****，看多了很多的美景。”

“你看到的便是我看到的。”齊幕煊說道，“你便是繼續看更多的風景，你過得好，我便是沒什麼遺憾，請你離開這裏，不要摻和進來我跟劉旭之間，我們的恩怨，讓我們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