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家有你,可真是不容易。」顧鏡冷笑道。
「哎,我娘生我確實是很辛苦來着!生了大半日呢!」江月心對他的話摸不着頭腦。
這鶴望原乃是兵家要衝,再往鶴望原的東邊去點兒,便是大燕國的城鎮了。若是鶴望原被打下了,那不破關便是孤零零的。
大燕國被天恭國操控了如數多年,國民多有不滿,常有大燕國人起兵鬧騰,騷擾鶴望原。因此,鶴望原一向是巡邏的重中之重。
江月心奉了江亭風的命,帶着顧鏡去檢查長壕和駐營。兩人在軍營里剛牽了馬,便聽到嬌滴滴一聲喚:「鏡哥哥——」
顧鏡渾身汗毛頓時豎起。
轉身一看,果見得霍淑君帶了個氣喘吁吁的丫鬟,騎着馬跟在二人後頭。她穿的光鮮,一身倩紅綾羅,如水似的嬌嫩模樣和這軍營格格不入。
「霍大小姐,你怎麼來了?」江月心大吃一驚。
「誰跟你說話了?」霍淑君瞪月心一眼,下了馬,便扭扭捏捏地與顧鏡說話,「我聽說爹爹把你派來了鶴望原,我便趕緊也來幫忙了。」
江月心:……
——幫忙?
怕是只能給顧鏡幫忙了!
「快,快差個人回去稟報霍大將軍。」江月心扶了額頭,很是頭疼地招呼身旁部下,「讓將軍把霍大小姐接回去。」
「我不!」霍淑君不樂意了,倔強「我是來瞧鏡哥哥的!你憑什麼讓我回去?我豈能容忍你和鏡哥哥單獨在鶴望原上卿卿我我?」
江月心:……
敢情周圍這一大群兵士,在霍大小姐的眼裏都不是人了。
江月心最不擅對付霍淑君這樣的人,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像哄貓兒似的順着毛,當下,她便把這個重任甩給了顧鏡。
「阿鏡,你好好照料一下霍大小姐。」江月心擺手,冷酷道,「本郎將去瞧瞧那邊的長壕修築得如何了。」
顧鏡那張漂亮的臉,瞬間就陰了下來。可比起顧鏡,江月心卻更怕霍淑君痴纏的性子,急匆匆地抬腳,往長壕那兒去了。
江月心是個坐不住的,到了壕邊,她見士兵忙碌地停不下來,便也挽了袖口,下地去挖。大半個時辰后,便沾了一身髒兮兮的泥巴。
她算算時間,覺得霍淑君也該鬧得累了,便打算回去瞧一眼。
鶴望原的天色暗沉沉,風一吹,蘆葦便歪倒下去。在一片黃綠之中,霍淑君那身水紅就格外亮眼些,江月心一眼就看到她正托着下巴,乖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大小姐,累了,歇息呢?」江月心問。
霍淑君看到江月心一身泥汗,很嫌棄的樣子:「哎呀!你可臟死了,離我遠些兒。」一會兒,她又託了下巴,笑得很甜美,「鏡哥哥說去給我摘花了,讓我在這兒等他呢。」
江月心:……
江月心心底有不妙的預感。
「請問……」江月心試探着問,「阿鏡……啊不,顧小將軍,他去了多久了?」
「鏡哥哥已去了快一個時辰了。」霍淑君掰掰手指,苦惱道,「怎麼還不回來呢?」
「哎,大小姐你別等了。」江月心看不下去,「阿鏡他不會回來的,他從前也這樣哄別人。外頭風大,你去尋個地方坐坐唄。」
要是霍大小姐害了傷風,回頭霍大將軍追問起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信!」霍淑君卻剜了月心一眼,氣呼呼道,「你想誆騙我走,我偏不。鏡哥哥怎麼會騙我呢?他長得那麼好看,一看就不是個會騙人的男人。」
江月心倒吸一口冷氣。
——正因為是長得好看的男人,那才容易騙人啊!你看那謝寧,可不就是騙中好手?
她陪着霍大小姐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見顧鏡沒有回來的影子,便生拉硬拽着要霍淑君去安全的地方坐着——鶴望原上儘是臭男人,霍小姐又不精武藝,這樣與一個小丫鬟孤零零地坐在外頭,還是不太安全。
霍淑君滿口的不情不願,一會兒說「鏡哥哥一定會回來」、一會兒說「我還要在這等」,可卻抵不過江月心的渾身力氣,被她拽到營房那頭去了。
在營房的主帳旁,江月心和霍淑君赫然碰見了顧鏡——他提着只烤兔兒,和另外幾個男人相談甚歡。
冷不防看到霍淑君,顧鏡的臉色都變了。下一瞬,顧鏡咳了咳,道:「大小姐,花沒摘着,烤了個兔子權當慰問。」說罷,面無表情地提起了烤兔子。
霍淑君瞬間笑開了花。
一邊笑,霍大小姐一邊瞪着江月心,道:「我說了吧?鏡哥哥會回來找我的。」
江月心扶額: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回來找你」?分明是在路上被抓了個正着,無奈之下只能開始演戲。
江月心蹭到顧鏡身旁,語重心長道:「你怎麼把人家單獨丟在石頭上?多不安全啊。」
顧鏡嘁了一聲,長眉挑起:「我又能如何?她總纏着我,事兒也做不好。回頭你哥哥怪罪下來,罰的還是我的月俸。」
江月心又語重心長道:「阿鏡啊,你得好好和霍大小姐說道說道。不想娶,就別耽誤人家了。」
顧鏡冷笑了一下,眉眼很是不屑的樣子:「你當我沒說過?我直白地說了,我只當她是妹妹,可她不信。」
「怎麼會不信呢?」江月心撓頭,「霍大小姐也不笨吶。」
顧鏡見她困惑的樣子,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霍淑君面前,冷漠道:「霍大小姐,你快回不破關城去吧,我只當你是個妹妹,沒有其他想法。」
霍淑君聽了,面龐微微一紅,道:「鏡哥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拿我當妹妹看。說的那麼大聲,別人都知道我們關係好了……」
顧鏡:……
江月心:……
「你看到了吧?」顧鏡攤手,對江月心說,「我直白地說了,霍大小姐就更記掛着我了。」
江月心懵了。
可能這就是,深陷於戀情的姑娘罷。
不破關。
王延書桌上的畫,已漸漸勾出了五官輪廓。遠看便知,畫上是一位英姿艷麗的女郎。
霍天正來時,王延便又合上了畫卷。
「霍將軍,」王延擱了筆,無奈嘆道,「朕命你去找人,可要找的人明明近在眼前,你卻說她不在了,白白讓朕兜了個大圈子。」
霍天正很摸不着頭腦:「近在眼前?請問……是何人?」
「是江小郎將。」王延嘆了口氣,又執筆,道,「你早不告訴我,她哥哥便喊她‘思思’。」
霍天正蹙了眉,道:「陛下,你怕是聽錯了。亭風與月心,乃是卑職看着長大的,亭風從來都喊的是‘心心’,他家中上下也都是這麼喚小郎將的。」
王延愣了下,哭笑不得,道:「那胎記總做不得假,她脖子上有四顆紅痣,你竟不知道?」
霍天正的眉愈發緊皺了:「陛下,你怕是看錯了。月心脖子上的,是個彎月,從小到大皆是如此,不是什麼四顆紅痣。」
頓了頓,霍天正小心問道:「陛下近來可是……偶有精神不振、神思恍惚,乃至錯認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