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入伙 1

第四十四章 入伙 1

彭少爺邁着方步,含笑向眾人點頭,眾人獃獃地看了他半天,余柄魁先反應過來,一躍而起。“姓彭的,你這個大騙子總算露面了!快!大夥抓住他,快把院門堵上!”

其他人也都是“啊”地一聲,霍地站起,謝雨綺臉龐淚痕未乾,瞪大眼睛獃獃看着彭少爺。只見彭少爺不慌不忙,收攏摺扇,向眾人一揖。

“你這個騙子……”余柄魁扎煞着胳膊欲往他身上撲,但蕭必武攔住了他,他繼續痛罵,譚教授扶扶眼鏡也罵了起來。院中眾人里有些不識彭少爺,暗暗納悶,只見此人英俊瀟洒,儀錶不凡,氣態顯得甚是閑雅,怎麼竟給人狗血淋頭般地辱罵?

彭少爺只覺院中人射向自己臉上的許多眼光之中,都充滿着鄙夷、憤恨和困惑之意,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嘴角上浮現着非常動人的微笑。

他摘下墨鏡,環視蕭必武和余柄魁等人,見到謝雨綺和翟夢川,說:“好啊,你們都在。”他如此鎮定自若,倒把眾人搞懵了,只有餘柄魁咬牙切齒地說:“你個狗日的再裝蒜也沒用,今天來了是該結結賬了!”

“老余啊,”彭少爺語重心長地說,“你這個人說話就是不經大腦,有時候我懷疑你肩膀上的是屎包。”

他平靜地看着余柄魁:“首先,我沒拿大伙兒一分錢,更沒拿你一分錢,我騙你什麼了?再者,我要真是騙子,我還會回來找你們嗎?”

余柄魁被他反問住,愕然無語。蕭必武咳嗽幾聲,嘲諷地說:“彭少爺,你這一失蹤,我們還以為你遭人綁架了呢,要不是怕你誤會我們的好意,我們早報案了。”

彭少爺嘻嘻一笑:“蕭兄開玩笑了。我這些天過的很好,就是一直心裏惦記着大家,這不一回北京就直接來四合院看你們。”眾人心想,原來他去了外地。蕭必武皺眉問:“你去了哪裏?”

彭少爺立刻收斂笑容,變得嚴肅,看了看院裏,低聲說:“各位,實在抱歉,我走的這些天沒和大家打招呼,但實屬迫不得已,萬望見諒。”大家見他突然恭恭敬敬十分客氣,又都是一愣,互相看看,各自臉上都有惴惴不安之色。

蕭必武看他認真,知道另有隱情,定是與龍珺妍有關,說:“這裏外人太多,我們還是進屋詳談。”說著他給譚教授使了個眼色,譚教授會意,到自己房前打開門。其實熙乾公司的幾人見彭少爺現身時,心下已明白事情又起變化,只是這彭少爺心機深遠,誰也料不到他會有什麼厲害企圖在裏面,疑忌憂慮,畢竟難以盡去。

余柄魁瞪了彭少爺一眼,心說瞧你鬧些什麼玄虛,隨蕭必武向房間裏而去,何時寶、顧風麟、甄法師也跟進去,院中眾人本來見局面劍拔弩張,以為有熱鬧好看,沒想到旋即平息,見他們要進屋商議私事,也就搖頭散開了。翟夢川和謝雨綺兩人相視一眼,有些發獃。

翟夢川喊住彭少爺:“哎,你們還沒給人家工資呢!這事就這麼完了?”

彭少爺瞄他們二人一眼,說:“謝姑娘,前些天對你不住,讓你蒙在鼓裏,但你放心,不會讓你白白為公司工作。”他沉吟一下,“此事說來複雜,你們也一起進來商談吧。”

謝雨綺見他言語神情之中,似有重大事情,頓時來了好奇,她轉頭望了眼翟夢川,翟夢川忙擺手:“你答應給她工資就行了,你們公司的事情我就不介入了。”

彭少爺笑道:“翟兄弟,我跟你透個底兒吧,我們現在手頭有一個天大的買賣。我看你人很好,很希望你在這整件事情裏面也成為一個角色。你願不願意加入,聽完后自己再做決定,你看如何?”

翟夢川正猶豫,謝雨綺看他的目光中流出期盼之色,他心中一動,點頭答應。

他們進了房間,大家已經圍坐在裏面,空間不大,眾人表情嚴肅,距離很近。翟夢川在“深淵”里開會開得習慣了,再肅穆的場合也不在話下,微微一笑坐下,倒是謝雨綺從未經歷這樣的氣氛,有些不適應,坐在翟夢川旁邊肩膀緊挨着他,翟夢川心中一動,這個女孩現在跟我倒很親近。

彭少爺坐居中,燈光下他相貌俊美,臉色如玉,比“深淵”領導的白臉是好看多了。他抬頭看看大家,目光冷靜,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這些天是去了香港。”

眾人一怔,心想你去香港幹什麼。彭少爺說自己去香港是為了龍珺妍。大家頓時極為關注,翟夢川已聽余柄魁講述過龍小姐的事,只有謝雨綺完全摸不着頭腦,不知龍珺妍是誰,但見其他人聚精會神,也不敢多問。只聽彭少爺接著說:

“當年我和龍珺妍分別後,知道跟她命中無緣,也沒她聯繫方式,自然也就沒想過要打聽她的消息,好多年沒有音訊。直到一年前,恰逢全球網絡社交發展迅猛之機,她不知怎地通過facebook加了我為好友,我當時甚感意外,開始還不相信是她,直到看到她的照片才知道確實是她本人。後來我們互相留言,偶爾也在線聊天。當然時過境遷,我知道她豪門背景深不可測,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後來龍珺妍給我留言,說她要來北京,因知我在北京長大,人際圈廣,請我代她聯繫一些珍奇寶物,她輕描淡寫,說要購一億美元的古玩。我意識到這是個太好的機會。後來的事情各位都知道了,本來以為一切按計劃進行,哪想到她再三改期,我也深感氣餒,給她留言,她卻又好長時間沒上線,你們埋怨我,我也實在無能為力,因為我唯一能和龍珺妍聯繫的就是上facebook,她不透露她的其他聯繫方式。”

說到這裏彭少爺苦笑一聲。

“再後來,這個facebook——你們知道的——突然翻不了了,怎麼翻也翻不了,用什麼軟件什麼代理也不行。”

眾人恍然,連顧風麟和甄法師都恍然,只有餘柄魁茫然不解。只聽彭少爺繼續說:

“後來我在thunderbird中手動配置也不行,網頁端、imap協議以及pop3協議均完全無法訪問。我又給她的gmail郵箱發信,結果信被秒退回來,我立刻明白了,這次連smtp/pop也封了,不是用vpn躥牆就能解決的。smtp被封,意味着牆內任何伺服器都無法向gmail郵箱發信。她也沒法給我寫信。”

“我全身登時如墮入冰窖,自己花了無數心血,一切準備就緒,竟然卻和龍珺妍聯繫不上了。我尋思,一定是風聲緊,封鎖級別提高了。但這可怎麼辦?眼看着公司一天天運轉着,不能再拖下去,我就動了去香港上facebook的念頭。但我想這件事如果跟你們一說,你們一定不信我,以為我要臨陣脫逃,定要吵吵鬧鬧一番,我辯解不清,那豈不是耽誤了事?最後我想來想去,心一橫,索性也不告訴你們了,拼的你們的罵,直接坐飛機去了深圳,又從深圳過關入了香港。”

說到這裏,大家才明白彭少爺失蹤的原委。譚教授皺眉說你去香港前如果跟大家說明白,大家怎麼會不理解,現在可好,你一失蹤大家慌了神,連公司都關了。其他人均想,話雖如此,但如果當時彭少爺真說跟大家說他要去香港,大家一定嘩然不幹,所以彭少爺此舉倒也有幾分歪理。彭少爺一聽公司關閉,詢問地看着蕭必武,蕭必武簡單把事情經過說了下,彭少爺點點頭,似乎也不太放在心上,繼續說:

“到了香港,我終於成功上了facebook,也終於與龍珺妍再次取得聯繫。她知道我一直等她回復,倒是深表歉意,說她那段時間有好幾天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沒上網。這回我索性把大家的寶物的情況都告訴了她,她一聽非常感興趣,還連着問我,她要全部買下這些寶物的話,一億美元夠不夠。”

大家一聽面面相覷,心想這個龍珺妍太幼稚天真,而且富得簡直匪夷所思,一億美元在她那裏好像也不算什麼。

“我說差不多應該夠了。其實我想,不用一億,只要兩三千萬,咱們人生就徹底轉運了。”彭少爺說,眾人默然點點頭,“我還順便提起了四合院的事情,她一聽很感興趣,說她從沒見過老北京的四合院,想來看看。”彭少爺這話說得突然,翟夢川聽了也是一怔,心想怎麼這個龍小姐也要來四合院。

彭少爺看了眼翟夢川,對眾人說:

“各位,總之龍小姐這次跟我確定了來北京的確切日期,本月十九,就是十五天之後。她說這個日程是確定的,什麼事情也不會改變這個日程。這回龍小姐還要了我的電話,說到京之前給我打電話。所以,大家的戲還要演下去,咱們一切按計劃進行。”

眾人聽完,無不思潮起伏。聽彭少爺所言所表,看他神情舉止,這一切應該為真。連余柄魁本來忿忿的臉也終於緩和下來。但經過這許多波折,大家總覺得此事太過飄渺莫測,實在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反應,一起看着蕭必武。蕭必武皺眉說:

“可現在公司也沒了,還怎麼在龍珺妍面前演戲?”

彭少爺揚眉說:“誰說公司沒了?咱們換個地方重新掛上牌匾,不就又有了。”眾人面面相覷,譚教授和余柄魁心想重新開公司又要重新投錢,但他們已經下定決心,不管事情怎樣,是絕不往裏投錢了。彭少爺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淡淡笑道:“我們開公司,也沒必要非去什麼寫字樓商務中心,那種地方我們這些人覺得高檔,在龍小姐眼中反而土鱉的很。”

大家一時不解,彭少爺站起身,用扇子指了指窗外的院子,笑道:“咱們守着如此一個建築,又何必捨近求遠?我看不如就把公司開在這個四合院裏。”

此時已近黃昏,眾人紛紛看着窗外的大院,在斜陽光線下肅穆整齊,顯得古香古色,眾人登時明白,古玩珍寶業務開在這種紅門青瓦的老北京四合院裏顯得極富傳奇風韻,而龍小姐對四合院又感興趣,在這裏賣她寶物古玩,實是再地利不過。但此事恐怕要大院房東同意才行,大家不由齊向翟夢川瞧過來。

翟夢川這才明白,彭少爺原來早就打了四合院的主意。這念頭只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隨即領悟:彭少爺力邀自己加入此事,自然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頓時慌了神,想要拍案而起:他媽的!你們當四合院是什麼?這個四合院是“深淵”的地面掩體,守衛着國家最高安全機密,怎麼能讓你們來開公司設局詐騙?

當然這個事實他不能跟眾人說,只是拒絕。彭少爺見他不同意,拉他出了屋,見院裏無人,當下把自己當年和龍珺妍在“星冠號”上相遇的事情說了一遍。他不知翟夢川其實已知道他這段往事,滿以為自己將這麼個秘密向翟夢川吐露,足見其意甚誠。

但彭少爺親述的要遠比余柄魁說得細節完整,翟夢川也不禁聽入了神。他說罷半響,翟夢川心中翻來覆去的全是彭少爺的奇遇。其他人聽這段往事時,都對彭少爺最後一晚拒絕龍珺妍的豐厚報答而感到難以不解,可是在翟夢川心裏,反而暗暗羨慕彭少爺,因為在這世界上,有一個女子曾真心誠意地要報答他,而他,也曾用同樣深摯的方式報答了這番恩情。

但多年之後,彭少爺已完全是另外一種人了。

“翟兄弟,”彭少爺表情頗為誠懇,“她的財富可能遠超過你我的想像,她此行購寶,實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這件事情你願參與,你的人生就徹底轉運了。”

“可是,”翟夢川搖頭,“這個四合院實在不方便開公司。”

“那又有何難?在院口掛上牌匾即可。你又不會有任何損失,只等她來了演完戲,第二天就可以摘下去。”

在屋檐下的陰影中,彭少爺的雙眼凝視着翟夢川,驀然之間,翟夢川心中突然感到無比厭惡,又為龍珺妍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傷心。她仍是那個對他信賴的女孩,而他卻盤算着藉機引她入彀,騙取一筆財富。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演一齣戲而已,而現在這個貪婪的男人,又要請自己也一起精心設局,騙他這個昔日的紅顏知己了。

翟夢川沒精打采地說:“我不想參與。”

彭少爺見貌辨色,已洞察翟夢川的想法。他沉默了片刻。

“我當年遇到她的時候,和你一般年紀,也和你一般想法。但只有當你在人生看透了以後,你才會意識到有些機會是多麼重要,”彭少爺低沉着聲音,“有些夜晚多麼不容錯過。千萬不能為這樣的夜晚後悔。”

他嘆了口氣,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東西。

“我當然知道此舉不夠光明正大,甚至有些陰險卑鄙,但她既然有的是錢,我們從她那裏拿來的,對她來說只是奢華人生中的一些遊戲硬幣,對她又有什麼損失呢?”彭少爺手握着那個東西,神情突然變得鬱郁,“玉杯飲盡千家血,銀燭燒殘百姓膏,這天下的財富場哪裏不是血跡斑斑呢。去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精神,還不如把握住實實在在的物質。我當年真是好笑,見龍小姐對我有稍許溫柔和感激,就完全被她迷住了,什麼金錢財富在我眼中都不及她本人萬一。我只要了它,就是因為她曾經戴過它。”

彭少爺攤開手掌,翟夢川定睛看去,只見他手心裏是一個銀光閃閃的玩意,橄欖大小,表面有精密重疊的細紋,翟夢川立刻省悟,這就是龍珺妍戴過的項鏈果核。

“我以前每次握着這個果核,還會想想她的模樣,現在也不想了。”彭少爺笑道,“但有它也好,總算能證明我不是白日臆想出來個龍小姐來騙你們。”說著他把果核遞過來。翟夢川隨手接過,只覺它質地細膩,也不知是銀是鐵,表面淺淺的細紋甚是精美,構成一個漂亮圖案。

翟夢川看了會兒那圖案,突然脫口而出:

“盾形紋章!”

彭少爺一愣:“什麼盾形紋章?”他見翟夢川霎時之間臉色發白,瞪大眼睛盯着果核,手有些發抖,微感奇怪,笑道:“你說它上面這花紋嗎?我倒沒留意過。”

翟夢川腦海中一個聲音不停地迴響: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彭少爺見他神色慌張,也暗暗吃驚,問:“翟兄弟,你沒事吧?”他看看那果核,笑着說:“你對紋章很有研究嗎?它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倒從沒研究過它上面的是什麼東西,今天才知道它是盾形紋章。怎麼,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邊說邊疑慮地看着翟夢川。翟夢川目不轉睛地盯着手中的果核上的盾形圖案。他已辨認出,這枚果核上圖案和“深淵”密室的屏幕上的一模一樣,正是象徵鉈集團的薔薇紋章。

為了引誘“鉈子”,他曾數次臨摹紋章,對紋路細節記得一清二楚。此刻果核上的圖形雖沒有顏色,但輪廓精確,兩側護盾獸形狀可辨,而且在冠部突出花形,象徵鉈集團的薔薇花也是如此,共有從裏帶外共有三層,依次有五七九個花瓣,彼此按幾何的精密邏輯交錯疊加,顯出含苞欲放時的模樣。若說天下的薔薇花看上去相似,卻怎麼能夠連每片花瓣尖角比例、交錯樣式都一模一樣呢?

最顯著的是,在鉈集團薔薇花的花心,隱藏有一個極小的六角形。翟夢川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看果核。

只見果核上的花心中,也有一個極小極小的六角形。

完全一樣!

翟夢川抬頭看着臉露茫然的彭少爺,心中立刻明白,此人完全不知情,那這其中重大的蹊蹺關節,也不能問他。他心念電轉,說道:“彭先生,不好意思,我看這個果核很是喜歡,能否借我一下?”

彭少爺一怔,心想你借這果核幹什麼?但見翟夢川面色極為緊急,竟一時不好拒絕,又想自己有求於他,愕然一會兒,遲疑地說:“啊……好啊……”

翟夢川一聽他應允,立刻握着果核,轉身回自己房間,進屋把門一鎖,留下彭少爺在院裏驚疑不定。

翟夢川下到暗室里,用通訊器呼叫,很快梁處長出來。他把果核拿出來,又說了龍珺妍的事情。梁處長越聽臉色越鄭重,立刻召集眾人開會。大家在屏幕上出現,梁處長給他們展示果核細看。各人的臉上,顯出來的儘是一片驚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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