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酷吏來徵兵
她低頭看了看耷拉在床上的傷腿,手放在肚子上,胃裏餓的很疼很難受,房門旁邊的桌子上,放着崔歸娘拿走了,又帶進來順手放下的冷魚肉,穆雲蕎輕輕的抿了抿嘴,道:“罪余,可以幫我將那碗湯端過來嗎?”
“到底冷了,又是肉質,你吃下去也沒有好處,不如等會崔歸娘好了,讓她給你熬點小米粥,裏面放點菜葉子,你吃下去,暖暖胃,又不會磨的很難受。身子重要,也莫要急進。”
罪余語氣淡漠,卻讓穆雲蕎感受到淡漠下面的溫和,她笑了笑,的確是她焦躁了,換了一個環境,又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能力,潛意識裏都是惶恐了,她卻還沒有意識到。
外面酷吏終於在崔歸娘拚命的拉扯下推開了正屋的門,崔歸被他們用床板子抬出來了。
穆雲蕎從窗子看過去,看不見崔歸的臉,只隱隱可以看出他鼻樑高挺,臉部的線條十分流暢,身材頎長,不胖偏瘦,卻給人一種充滿力量的感覺,彷彿一下子可以彈跳好遠,或者可以舉起一個三足鼎。
真是美且矛盾的氣質,絲毫不受外表着裝的影響,很難想像,他是崔歸娘這樣尖酸市儈潑辣的婦人的親子。
或許,不是親生?
穆雲蕎的腦袋裏隱隱的冒出這樣個猜測來。
“求求您了,我兒當不了兵呀,他還昏迷着呢!”
崔歸娘的聲淚俱下半點引不起酷吏的同情心,此時崔歸已經被抬到院門處了,酷吏們腳步停下,神情漠然語氣不耐的說:“我們也是奉命辦事,又不是不給你開恩,三十兩銀子我們就給您將人好好生生的抬回去,你銀子又不肯出,我們也得交差不是,來,讓讓,讓讓……”
“實在是窮家小戶拿不出如此巨款呀,求求官爺您通融通融……”
崔歸娘還在哭着阻撓着,酷吏的耐心卻已經告罄了,前邊走着的酷吏一腳踢開崔歸娘,後邊的酷吏跟着威脅:“你這老婦再不讓開,就以妨礙公務罪拿下你,讓你去吃牢飯去!”
穆雲蕎看着被酷吏一腳踢的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坐在地上茫然望着的崔歸娘,心中滋味兒莫名。
道德淪喪!
命比紙賤!
崔歸娘尚且如此,要依靠崔歸娘才能活下來的她呢?
大概末世初始的時候,穆雲蕎也沒有這麼沮喪過,那時候,起碼普通人和喪屍還有一爭之力,後來喪屍進化,人也進化出異能,不管怎麼難,總歸都還是有希望在的。
此情此境,穆雲蕎竟是對生活……不……對活着都難以抱有希望。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喚回了穆雲蕎神遊在外的神思,是崔歸娘的喊聲,崔歸娘連滾帶爬的追了上去,滿臉淚痕,滿眼空洞、絕望的喊道,“官爺,官爺……有銀子,有銀子,我有銀子,您等等——我兒他不能帶走呀!”
兩個酷吏步子一頓,轉過身來臉上笑容燦爛到幾乎諂媚:“您早拿出來不就省了這些折騰了么,來,來,趕緊的,咱們給大嬸將這崔歸抬回去。”
崔歸娘抹着淚走在前面,快走幾步又焦急的看看崔歸,只恨不得從兩個酷吏手上搶下崔歸自己扛回來,可惜她一女流之輩沒那力氣。
“您吶,莫慌,且先去拿銀子,我們哥倆很快就給您將兒子抬回去,妥妥噹噹的!”
“哎哎~”崔歸娘連聲應道,眼神依舊不離崔歸。
隔窗窺視的穆雲蕎想扶額,兩酷吏明顯是催銀子么,人家怕給崔歸娘將人抬回去了她反悔,不給銀子豈不是又折騰。
果然酷吏見崔歸娘沒動作,腳步慢慢的緩下來,笑臉也收了起來。
穆雲蕎也以為崔歸娘是想再反悔下,只憑她看着崔歸被拉走那麼久都還捨不得鬆口就知道,三十兩對於這個農家意味着什麼。
崔歸娘卻在進了院子之後,很是乾脆的進屋去了,須臾就拿出一個花布包,布包看起來比崔歸娘身上的衣服還新幾許,崔歸娘不舍打開花布包,三塊鋥亮的銀錠子托在她掌心。
“沒想到崔家還有這麼多積蓄。噢,也算正常。”和尚喃喃自語,回神發現穆雲蕎正不解的看着他,微微一笑略帶尷尬道,“崔歸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打獵好手,你跟着他日子不會難過的。貧僧在此地行醫多年,還沒有攢下三十兩銀子呢。”
穆雲蕎也尷尬的笑了笑,她又沒有和崔歸過日子的打算,崔歸如何,和她沒啥關係,遂轉了話題問道:“三十兩……是多少?”
“像崔家這樣的人家,可以吃三年的糧食了。”
她聽後點點頭,對於末世前的現代人,積蓄能管個三兩年的太容易,在古代徭役賦役各種役十分沉重的條件下,莫說存款,能保證每日有吃喝都很不容易了,三十兩確是一筆巨款。
“包子多少錢一個,混沌多少錢一碗?”穆雲蕎又問道。
“貧僧吃齋,不知包子和混沌價錢幾何。”罪余和尚說完,又閉着眼念道,“罪過罪過。”
和尚說一聲包子混沌都得道一聲罪過,穆雲蕎自然不好再逼問價格,想着一時半會兒她也走不了,以後再找機會了解物價也來得及。
然而到了後來穆雲蕎才知道,罪余和尚的所謂慈悲就是哄騙世人的,他陰謀迭起層層算計要人性命坑殺敵軍的時候可從沒有半點心軟過。
“咦,大師您還在呀。”崔歸娘送走了酷吏后,過東側屋來見罪余還在,脫口而出道,“家裏的積蓄才花完了……”
罪余和尚溫和的說:“這傷葯不值幾個錢,貧僧和崔歸也有幾分交情在,哪好意思再收錢,貧僧留下來,多嘴囑咐一句,崔娘子體弱,勞煩您耐心些給她煮點流食補補。”
崔歸娘立馬笑開來:“那怎麼好意思呢?真是多謝大師了,大師要不要在我們家留過晚飯再回?”
罪余和尚搖頭,說村腳下的劉木匠也病了,他還要去瞧瞧,便飯就下次再吃罷。
崔歸娘喜笑顏開的送罪余和尚出院門去,看的穆雲蕎一臉的無語,為以後自己的日子深深的擔憂起來,也不知養身體的流食吃得上嘴不。
直到太陽落下煙囪,天色漸黑,往日那一碗魚湯也沒有端過來,穆雲蕎撫摸着肚子,無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