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見天日
當陰陽魚落定在靈兒丹田內時,懸浮在她頭頂散發著耀眼光柱的碧色古琴九根琴弦猛然齊振,一道扭曲的波紋自其上爆出,瞬間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眾鬼先前啟動的玄機宗所留那個最後的大陣在那道波紋出現之時立即光芒大作,一股強大的氣息緩緩滲出,彷彿是一隻沉睡了許久的遠古巨獸正在漸漸甦醒。
遙遠的天際響起轟隆隆的低沉雷聲,伴隨着一道似乎撕裂了整個天穹的閃電,上空黑色霧氣形成的那個巨大的漩渦在雷霆的炸響聲中陡然加快了旋轉,被光芒越來越盛的渡靈琴盡數吸了進去,不過卻沒再灌入靈兒的身體,真正變成無底洞的成了這把愈發神異的琴。
這場波及範圍為整個鬼蜮的動蕩所激起的狂暴氣流吹得除靈兒身周的三鬼以外的所有鬼和事物都東倒西歪,但他們都拚命地在捲起的風沙中睜開眼。
睜開眼看着那漸漸消失、越來越稀薄的黑霧;
看着他們闊別萬年的那一絲澄凈的天蒼藍。
靈兒張開雙眼的時候,一切的風暴都已經止息,只剩下包裹着他們開始漸漸散發出空間波動的大陣。
大陣之外,金色的暖暖的陽光灑落在鬼蜮乾枯的黃土地上,一望無際的湛藍天際之上有幾片羽毛一樣纖薄的雲彩稀稀疏疏地飄着。
一陣帶着外界清涼氣息的風吹過來,揚起她的裙角。
靈兒看見秀才他們臉上的笑容,還有眼下淌下的兩行血痕。
活死人沒有生人的眼淚,他們在被天地囚禁了萬年後終於獲釋的這一刻,就算是笑着……
也忍不住想要哭泣。
遠處隱隱傳來嘈雜的破風聲,有許多御着法寶的人影正在接近。靈兒回頭看了一眼,她身邊浮現出另一個也同時望去的她的虛影。
兩雙一模一樣的眸子。
一個是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
一個是洞察世事的冷漠無情。
最終都消失在陣法傳送的刺眼白光中。
各方勢力趕到鬼蜮的時候,面對着就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巨大碗狀盆地,寸草不生,只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漫無目的地遊盪着,然後那些怪物也在逐漸接近正午的驕陽之下慢慢地融化成一灘黑色的液體,滲入土裏消失不見。
這些人馬和之後陸陸續續又趕來的人對鬼蜮現在唯一剩下的這片荒地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尤其是那些六大派的人,幾乎是掘地三尺,生怕漏過一點蛛絲馬跡。
但是他們把整個盆地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任何東西。
玄機宗留下的最後的那個大陣豈是凡物,凡是和玄機宗有關的東西和人全都被一齊傳送走了,連根毛都沒給他們剩下。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傳承殿之類的場所和靈兒的地洞還有靈泉。
是以什麼都沒找到的六大派主事者又瘋了。
眼看着天命之人進了鬼蜮八年沒有動靜,如今鬼蜮整個都沒了,這絕佳的再次尋回天命之人的機會,這次再放跑了人,以後能不能在找着可就難說了!
於是大陸上穿着六大派門派弟子服的一隊隊人馬又多了起來,甚至連穿着精英弟子服飾的人都偶有出現。
結合前段時日鬼蜮那邊發生的異動,大陸上不少勢力都猜想到他們或許知道鬼蜮突然變故的內幕。
於是一個個打着友好交流旗號的使者又紛紛往六大派涌去,幾乎要把幾派門檻給踏破。
不過,有心人卻發現六派中實力最強隱隱有佔據第一宗門地位傾向的紫微宗和其他大張旗鼓派門人出外四處搜羅的宗門相比,着實是出奇地低調了。
據說八年前丟了一個什麼天命之人,紫微宗宗主追蹤未果又折了夫人後大怒,覺得宗門內過於鬆散才會發生這種看管不嚴的事,因此這八年間大刀闊斧地對紫微宗上下進行了一場改革,聽說還見了不少血。
自那以後紫微宗行事就低調神秘了許多。
這回也是婉拒了前來探聽消息的一眾使者,關閉了山門謝絕接客。
此時外界各方猜想中的中心——紫微宗,宗門地底不知多深的一處密室里。
一盞蓮花狀的燈台安靜地立在玉石雕成的供台上。
忽然密室內空間輕微波動,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供台前。
原本並未點亮的燈台驟然自動亮起火焰,那一點燈火跳動了兩下,映出燈前男子俊美又不失威嚴的容顏。
柔和的女聲從燈中徐徐傳出:“夫君。”
紫微宗掌門這幾年變得愈發冷肅的眉眼在看到朦朧的焰火中浮現出的那淺淺裊娜身影時瞬間柔軟下來,他靠着玉台坐下,偏頭輕輕倚在蓮花燈旁邊。
“靈兒……我們的女兒……”他露出一個紅了眼眶的微笑,“她可能就快回來了。”
“你——”掌門夫人的聲音和燈內的火光一同顫抖了起來,“你說什麼?你說、你說靈兒要回來了對嗎?夫君,是靈兒,靈兒要回來了,對吧夫君?”
“夫君你說話啊!到底是不是啊!!”
她情緒激動地尖叫起來,紫微宗掌門連忙虛虛攏住那盞不停搖曳的燈火,輕聲安撫道:“對,阿芙,別激動,你的神魂現在還很脆弱,不要激動,乖。”
掌門夫人在他低柔的哄聲漸漸平靜下來,她嘴角彎起一個要哭不哭的微笑,問道:“靈兒要回來了,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對么?”
“對,”掌門忍住眼底湧起的淚意,這個化神期的大能,此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凡間男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妻女捧在心尖上,他輕聲但堅定地應道,“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
他伸出手隔着空氣將只有神魂的妻子擁入懷中,低聲道:“別怕阿芙,我在。”
掌門夫人由燈光組成的影象流着淚抬起胳膊回抱着他。
這一刻,這一對身為天下最大宗門之主的夫婦無聲又悲戚歡喜地相擁着,褪去了外界叱吒風雲的外殼,他們只是無數世間為人父母者中的一員,牽挂着在外流浪的孩子。
那是他們的心頭肉,骨中血,寧願拼上性命不惜一切也要護她平安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