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赫連吉祥剛說完,便聽魏如意道:“這位公子實在面生的緊,你怕不是認錯人了吧。”
赫連完全能夠明白魏如意的意思,她不想讓爹娘相見,但人已經帶過來了,這次不論如何也是要見的了。
“無妨,你若是不記得了,我可以幫你回憶回憶,只要你願意讓陳將軍知道……”
“行行行。”魏如意看着一副吃定了她一般的赫連,氣得錯牙,赫連依舊是笑眯眯的。
陳堅看着,疑惑起來:“如意,你們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舅舅,這位公子我認識,是衍哥哥的一個故舊,我帶他去見衍哥哥。”魏如意說完,暗暗警告似的瞪了眼赫連,便轉身出去了。
赫連跟陳堅告辭后,倒也不多說,邁着大步就追上了魏如意。看她氣呼呼的,還笑道:“長輩的事,我看你我都不必插手,他們自己會解決好的。”
“你可知道我娘她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魏如意可以念在無名在失憶的時候一直保護自己,不計較他對娘親犯下的錯,但犯錯就是犯錯,用什麼借口都無法掩飾。
“所以啊。”赫連寵溺的看着魏如意咬着牙要發飆的模樣,笑道:“你娘親總要把當年的氣發泄了出來才好,不管是打還是罵,亦或是跟你方才一樣裝作不認識,都可以就此做個了解,以後再回憶起來,也不會因此而後悔了。”
魏如意被赫連說的有些糊塗了,她微微擰着眉頭看了眼赫連,轉過身去悶着往外走。她與娘親分別多年,也不知道娘親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可萬一……萬一要是娘親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呢?
“既如此,你先讓他不要過來,待我問過娘親再說。”魏如意堅持道。
赫連望着魏如意,深深的笑了笑:“好,就聽你的。”
“時間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魏如意送他到院子門口,便停了下來,她還要去看看陳有才,免得二舅舅下手太狠,真的給他留下個什麼後遺症就不好了。
赫連看着她拿自己當外人的模樣,其實也很理解,不過他還是毫不留情的在魏如意臉上捏了一把,才道:“不管你娘和那個老頭怎麼樣,我可是你的哥哥,是念念的親舅舅,咱們血脈相通這是怎麼都抹不掉的,你記清楚了丫頭片子。”
魏如意微微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歉意的低下頭,赫連待她是真心的,只是……
“別想太多,聽說你們要搬家去國師府,明兒我也去國師府拜會拜會,老早就想領教領教北燕第一大權臣的威風了。”赫連收起摺扇,背着手就悠悠然離開了。
魏如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這才轉頭去了陳有才房間。
她一邊走一邊想着方才的事,等到了房間外的時候,才聽到裏面傳來了二夫人的哭聲:“你要是想死,把爹娘也一起帶走算了,咱們家就你一根獨苗,你死了,我們還怎麼活啊?”
二夫人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這麼多年,成日的為這刀口舔血的父子兩擔心就罷了,到了如今,這麼大個兒子還是不讓她省心。
陳有才身上傷得很重,躺在床上看着淚流滿面的二夫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他被陳堅一頓打,打得張嘴都覺得扯着身上的傷口疼,也就乾脆不出聲,任由二夫人先哭着了。
魏如意進來時,就看到躺在床上幾乎渾身纏着繃帶的陳有才,愣了下:“二舅舅竟然下這麼狠的手。”
“如意……”二夫人傷心望着她,眼淚不住的流。
魏如意連忙上前安慰一番,又替陳有才把了脈,確定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到根本,才鬆了口氣,又見陳有才欲言又止,這才跟二夫人道:“二舅母,您臉上都哭花了,有才哥哥沒大事呢,倒是您這模樣,叫人看見了豈不要笑話您,您先回去洗把臉休息會兒吧,這兒有我。”
“當真沒大事?”二夫人還有些不放心,魏如意笑着點頭,又勸了一番,二夫人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走時還讓魏如意一定要開導開導陳有才。
待二夫人終於走了,魏如意回頭看着陳有才,陳有才只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有才哥哥到底要去扶桑做什麼?”魏如意問他。
陳有才想起莎慕,情緒又低落了幾分:“我終歸要送送她的。”
“莎慕定是更希望你好,而不是如今冒着危險去送她。”魏如意在一側的圓凳上坐下來,望着他垂下的眼帘,笑:“有才哥哥是不是覺得愧對莎慕,所以要去她墳邊守一輩子?”
陳有才知道魏如意是故意笑話自己,嘴角也珉出一絲笑意:“人都死了,我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那有才哥哥就不是只想去送送她,而是想去報仇。”魏如意直接點破他心裏的想法:“莎慕的父親和那位叫白稷的男人,都是利用了莎慕,所以你不甘心,覺得莎慕死的冤枉,可那兩個男人卻還能逍遙自在,你替莎慕不值,對嗎?”
陳有才撇開眼去,妄圖掩飾住眼底的悲傷。
魏如意沒有繼續往下說,只去一旁倒了茶來,遞給他。
陳有才接過茶杯,喝過一口已經冷了的茶,喉嚨里壓抑的酸澀也跟着咽了下去。
魏如意這才道:“有才哥哥想沒想過,莎慕想不想你替她報仇,又或者,莎慕她究竟知不知道,丹羽家族在利用她。但我想,她那樣聰明的女子,該是知道的吧。”
陳有才眸光漸寒,莎慕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若是真的不知道,最後也不會拼着一口氣,要跟那狗屁大王子同歸於盡了。
“有才哥哥如今不止有莎慕,還有父母,還有老邁的祖父,還有我們。你若是出了事,我們該怎麼辦?舅舅舅母該怎麼辦?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舅舅舅母不一定能承受得住。”魏如意望着他,若是陳有才真的出了事,外祖父一定熬不住,舅舅舅母說不定也會因此而一蹶不振,陳家也就這樣毀了。
陳有才端着茶盞的手猛地一顫,輕輕合上眼睛無奈的靠在床邊,半晌,才微微啞着嗓子輕聲道:“如意,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那有才哥哥為何還如此堅持?”魏如意不解,陳有才自嘲一笑:“可能只是對我自己無能的掩飾吧,連一個女人我也保護不了,這輩子活着又有什麼意思?但你說的對,我不能這樣自私,只顧自己痛快,不管父母家人死活。”
說完,陳有才轉過頭笑看着魏如意:“你也不必特意在這兒陪着我了,回去歇着吧,我如今既然想清楚了,就不會再貿然出去了。”
“這個給你。”魏如意從袖子裏摸出一顆珠子來:“黑曜軍二十人,如今還剩下十三人,護你安全足以,不過有才哥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把他們的那一份也活回來才是。”
陳有才怔了怔,沒有再說話。
魏如意從陳有才這兒回來,心中也很複雜,雖然這樣勸陳有才,但若是衍哥哥出事,她也不一定能熬得住。活着的人,終歸是要更辛苦些。
明月昭昭,夜色如墨,如影子貼伏着地面悄悄潛進了院子,唯有黑暗角落那暗影掠動時,才驚起了夜裏的一片寒鴉飛散。
第二天天剛亮,樓衍就回國師府去了,他還是決定,待下個月大婚之日,再接魏如意入府,這樣風風光光體體面面,他們重新締結婚約,成為夫妻。
待樓衍走後,魏如意才抱着念念一起去看陳雲釵了。
陳雲釵坐在房間裏撫琴,看起來心情不錯,青兒現在更是寸步不離她身邊,陳雲釵撫琴,他就乖乖在一旁讀書。
魏如意過來,青兒才笑着站起身來:“是姐姐。”
陳雲釵也笑着看過來,念念已經直接伸出手要陳雲釵抱了。
陳雲釵熟練的接過念念,又看着魏如意,笑道:“今兒怎麼來的這樣早,平素你都要賴床的。”
“娘……”魏如意嬌嗔一句,旁邊的下人們已經捂着嘴笑了起來。
陳雲釵笑着叫人捧了魏如意喜歡的茶來,才叫人收拾了下涼亭,一起去裏頭坐了下來。
青兒沒忘記樓衍的許諾,認認真真的念書,陳雲釵則逗着念念,偶爾跟魏如意說幾句話,氣氛到算是祥和。
魏如意看着這樣的娘親,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等到臨近午膳時間,魏如意叫奶娘把念念抱下去時,才聽陳雲釵道:“如意,你此番來,是不是有話要說?”
“娘親……”
“娘親知道,昨兒府里來了位公子。但到底是什麼事,娘親不知道。”陳雲釵溫柔的望着她:“不過若是想跟娘親說便說吧。”
魏如意看着陳雲釵,頓了頓,才謹慎的開口道:“娘親,有人找來了。”
陳雲釵端看魏如意小心翼翼的目光,也猜到是誰了。
她覺得心口微微一縮,一股疼痛才自心口蔓延開來,但她忍着沒有在魏如意麵前失態,道:“娘親不想見他,如意,你幫娘親回絕了吧。”
“是,娘親放心,如意絕不讓他來見您。”魏如意見她如此決絕,立即道。
陳雲釵推說乏了,魏如意也不再多打攪,叫了青兒便出去了。
待他們走後,陳雲釵還在原地坐了半晌,才掩面而泣。
木英將看到的情況告訴了魏如意,魏如意小臉也嚴肅了些,道:“既如此,你去客棧送信給他們,告訴他們娘親不願意再見他們,讓他們回去吧。”
“是。”木英立即應下了。
消息很快就送去了客棧,送完以後,木英便打道回府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陳雲釵與方才那個男人之間的恩怨,但方才自己說完那些話后,他滿眼痛苦的模樣,木英便也大約能猜到一些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準備走回陳府時,經過汝南王府卻忽然見到裏面很是熱鬧。
“這是怎麼了?”木英好奇的湊過去問了問。
其中圍觀的知情人轉過頭跟她諱莫如深的道:“聽說汝南王昨兒夜裏發了病,這會子快不行了,王府的大公子做主,請了不少的大師正在府里做法事呢。”
木英聽是汝南王出了事,還伸長脖子往裏頭看了看,但什麼也沒看到,便又轉頭繼續往陳家去了,卻不知她才走,人群里一直盯着她的人才露出了臉來,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回到陳府,木英也沒把汝南王府的見聞當回事,回了話后,魏如意便跟她說起了放還良籍的事。
“而且我讓謝媽媽幫忙看過了,正好最近有一家武館要轉讓,我便讓她接了下來,如今就當是送你的陪嫁。”魏如意遞上一個小小的木匣子給她,淺淺笑道。
木英接過着盒子,便覺得這盒子沉甸甸的,打開一瞧,裏頭竟全是金銀珠寶。
“小姐,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魏如意幫她合上蓋子,道:“裏頭還有幾張地契,都是些小田莊鋪子,但你嫁去的可是莫大人府上,是做正房的,陪嫁自然不能難看。這些金銀珠寶,你再拿去置辦一些其他的你喜歡的東西,其他的嫁妝,陳家會替你準備的。”
木英看魏如意都替她考慮好了,感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正想着,知雨已經提着裙子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進來了,瞧見木英也在,更是高興道:“來了來了。”
“看把你急得,誰來了?”木英笑她,知雨卻只意味深長的望着她笑道:“還能有誰,當然是莫大人啦。”
木英的臉瞬間紅透。
魏如意也跟着笑了起來,才跟木英道:“你放心,我已經拜託二舅舅做你的大家長,替你考量莫大人了,若是不合要求,那陳家也是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木英知道魏如意是在開玩笑,但陳家如今拿出大家長的姿態,那就等於是要給她撐腰的!
木英哭着想要跪下來,好歹被魏如意給拉住了:“先去看看吧,二舅舅性子直,別真叫他把人給趕走了。”
知雨也想去看熱鬧,忙拉着哭泣的木英往外跑去了。
等看着他們去了,魏如意才滿足的笑了起來,現在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安排妥當了,只等大婚,然後就能跟衍哥哥一起離開這裏,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了。
魏如意甜甜蜜蜜的想着,樓衍自然也沒把發現的事告訴他,因為接下來的事,有他就夠了。
“確定是他下的毒?”樓衍淡淡問道。
阿忠阿義立在身後,應下:“的確是他,雖然一開始我們也不相信,但證據確鑿,不過現在唯一奇怪的就是,他分明有機會毒死魏公子,卻還是手下留了情。”
“汝南王昨夜中毒,也是此種毒嗎?”樓衍又道。
阿忠點點頭:“是。而且今日辦的這神神叨叨的法事,也有些奇怪。”
阿義猜測道:“這齊凰是不是瘋了啊,聽說他從出來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以前膽小怕事,現在渾身都透着股陰氣,而且行事手段十分狠辣。”
樓衍聽到阿忠阿義這樣說,心裏的疑惑慢慢堆起來。
“對了。”阿義似乎想到什麼,道:“尊上可還記得當初汝南王妃的死?我們的人查到,這件事的確不是灼華公主做的,而且當時有人在不遠處的客棧里發現了齊凰……而且更奇怪的時,那客棧的小二還說,當時齊凰一個人在客棧里自言自語,就好似有兩個人住在他的身體裏一般,吵吵嚷嚷的,詭異的很。”
“汝南王妃死後,他是不是再沒有出現過以前那般懦弱的模樣?”樓衍問。
“好像是,聽一直伺候他的婆子說,最近夜裏他總會醒來,眼眸的顏色會變得正常然後時不時會念着一個名字。”阿義小心翼翼的看着樓衍,輕聲道。
樓衍已經猜到了,齊凰半夜所念的名字,必然是如意。
齊凰當初跟如意之間的淵源他是清楚的,如今的齊凰用了這麼多手段,只怕是衝著如意來的吧,他想要如同殺了汝南王妃一般,殺了如意,這樣就能殺死他體內另一個懦弱卻存着善良的齊凰。
“來人。”
“尊上有何吩咐?”阿忠阿義立即拱手,樓衍眸色一寒,卻已經是找到了順利離開北燕,又不會讓姜宴再猶豫不決的辦法。
赫連吉祥來見樓衍時,樓衍剛吩咐完這裏的事。
“國師大人。”赫連吉祥看着樓衍,淺淺笑起來,他想別人沒有辦法解決老頭和陳雲釵之間的事,樓衍這樣聰明的人應該會有辦法吧。
但事實上,樓衍對於處理感情的事,更加的捉襟見肘,於是乎兩人在院子裏坐了一下午,也沒想出辦法來,直到莫飄的婚事定下來,陳家打算藉著這樁喜事,也去慈雲寺上香,陳雲釵也因為二夫人腫着眼睛的央求而跟着一起出了門。
魏如意帶着念念一起,樓衍跟陳有才坐在一輛馬車裏,陳堅則是護着陳老太爺,一大家子這才算是出發了。
秋季的慈雲寺格外好看,山後面的紅楓將雲霞都要染紅了,僧人們打掃着庭院裏金黃色的落葉,安靜的寺廟除了偶爾傳來的鐘聲,就只剩下眾人行走時的腳步聲了。
念念因為餓了,哭鬧起來。
陳雲釵見狀,立即道:“如意,你跟小衍去上香吧,我帶念念去廂房休息。”
“好。”魏如意知道陳雲釵還是不願意見到外人,便也沒勉強,只讓知雨跟着照顧,才隨眾人往前去了,絲毫不知道赫連這會兒已經帶着赫連洺上山來了。
魏如意一行人剛離開,陳雲釵便帶着奶娘抱着孩子一道往廂房而去,卻沒想到再去廂房的路上,看到了就站在路中央的赫連洺。
十幾年不見,赫連洺的臉,陳雲釵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雲釵……”赫連洺看到面前繫着面紗的女人,看着她那雙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眼眸,如今開口,就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赫連吉祥看了眼,準備悄悄離開,旋即便聽到‘啪——!’的一聲。
赫連吉祥愕然回頭,就見陳雲釵滿眼是淚的盯着赫連洺,眼裏縱有愛意,也早被恨意所淹沒了。
赫連吉祥想了想,拉着陳雲釵的下人們一起躲開了。
待旁人走後,陳雲釵才哽咽着道:“這巴掌,我早該給你了。”
“雲釵……”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我沒想過,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陳雲釵心亂如麻,但該如何決定,她很清楚,當年的事,便是死她也不能原諒。
赫連洺也知道:“當初是我不對,可是雲釵,當時我也是中毒了,一時鬼迷心竅……”
“夠了!”陳雲釵不想聽他多說一個字,他再說一個字,她就會心軟,她就會原諒他。可是憑什麼叫她原諒呢,幾十年的苦都已經忍受過來了,何苦還要原諒他,何苦……讓如意也跟着背上一個罵名。
陳雲釵深深呼了口氣,將心底的酸澀都咽了下去,才漠然道:“事已至此,你走吧,就當是可憐我,再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說罷,她便轉身而去。
赫連洺看着纖弱的她竟然如此決絕,想要追上去的腳步終於停下了下來。
赫連吉祥站在轉角偷偷看着自家老頭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樣子,搖搖頭,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
“老頭,走吧。”赫連吉祥出來道。
赫連洺回過身,看着已經長大的赫連吉祥,輕聲道:“我不與你回去了。”
“不回去?”赫連吉祥笑他:“你看你都變得這麼年輕帥氣了,人家也不搭理你,你還想着去練邪功呢?或是改練魅惑人心的那種邪功?”
赫連洺聞言,眼底發紅,卻是笑了起來:“不練了。”如今想起曾經的事,才知當年年少輕狂的荒唐。
赫連吉祥稍微正色了些,笑:“那你是打算死纏爛打了?不過也是烈女怕纏郎,你糾纏一番說不定也能行。”
“我打算在此出家。”赫連洺淺笑,笑容裏帶着幾分愧疚和悔意,又有着看透塵世的超然。
也不過短短一瞬間而已,赫連吉祥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想清楚了?”
“就當是為你死去的娘祈福,也為你和如意祈福,夫不成夫,父不成父,與其渾渾噩噩過完下半生,倒不如從此青燈古佛。”赫連洺看着赫連吉祥,怕他不同意,若是他堅決的不同意,他想他也不會非要現在出家。
可赫連吉祥,自小就是最體諒他這個爹爹的。
赫連吉祥笑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出家就出家吧,無妨了,反正你也拋下我幾十年,我也習慣了沒你這個爹。”
赫連洺沉沉望了他一眼,赫連吉祥已經自己轉頭離開了。
他心裏明鏡似的,赫連洺要贖罪,贖的不只是虧欠她們母子的,也好有陳雲釵的吧。
赫連吉祥走幾步就嘆口氣,走幾步就嘆口氣,只嘆得沒力氣了,才飛快下山,找了家客棧喝酒去了。
魏如意並沒有察覺出陳雲釵的異常,是後來知雨說了,她才知道原來赫連二人偷偷上山來了,但看陳雲釵的樣子,似乎已經沒事了,魏如意這才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日,陳家忙着準備木英的婚事,因為莫飄年級也不小了,最近的吉日若是不成婚,就要跟魏如意的婚期撞上了,再往後可要等到翻過年來才有好日子,陳家跟莫飄一合計,乾脆早娶早嫁,圖個爽利!
也不過幾日的光景,陳府熱熱鬧鬧辦了一通,木英便榮升為莫夫人了,給孫綰兒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她一個賤婢居然成了莫夫人!”孫綰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孫倩兒只將整理好的賬簿交給孫尚書過目,順帶道:“木英是個好姑娘,也配的上莫大人的。”
“你才見過她幾次,說的好似十分了解她似的。”孫綰兒諷刺出聲,孫倩兒只微微咬着唇沒有反駁什麼。
孫尚書實在是厭煩了孫綰兒:“與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用這種態度跟你長姐說話。”
“她算哪門子的長姐,不過是賤種一個……”
孫綰兒話未說完,孫尚書的巴掌便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她臉上,並寒聲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看你既然也嫁不了莫飄了,不如就嫁去隨州吧,剛好劉家來人遞了帖子求婚,我也覺得劉公子不錯……”
孫尚書話說一半,孫綰兒便捂着臉跳了起來,尖利着嗓子大聲道:“那劉家可是商戶,官位都沒一個,父親,你就是偏疼這庶出的賤種,也沒必要如此刻薄女兒吧!”
孫尚書被她氣得心絞痛都要犯了,捂着心口白着臉直喘息,孫綰兒卻像是認定了孫尚書就是故意把她許給那種沒臉面的人家的,捂着臉又哭了起來:“枉費我娘當初在你還是一個寒門子的時候嫁給你扶持你,如今我娘死了,你就這樣待我,爹爹,我娘泉下有知都不會原諒你的!”
“孽女,你給我滾!”孫尚書大罵,孫綰兒也憋着氣,不管不顧扭頭就跑了出去,她如今要嫁,那也是嫁給祁章表哥,絕不會嫁一個官位都沒有賤商!
外面下去雨來,轟隆隆的,不多會兒,聚集的烏雲便下起了大雨來。
冰冷的秋雨落在身上,凍得孫綰兒直發抖,但她想清楚了,就算魏祁章屢次避開不肯見她,今天她也一定要去討個說法!
她快步往前跑着,但雨太大了,幾乎都遮蔽了她的眼睛,好幾次差點絆倒,但她絲毫沒有多注意,依舊跌跌撞撞往前跑,直到轉角的巷子裏忽然跑出一輛馬車來,躲避不急的馬兒直接踢在了她身上,將她掀翻在地。
巷子裏安靜下來,只有馬兒不耐煩的打着響鼻和孫綰兒因為疼痛而蜷縮起來的呻吟。
“公子,怎麼辦?”車夫轉頭問道。
車簾掀開一角,露出裏面那雙猩紅的眼睛,看清地上的人乃是孫綰兒以後,揚起了笑容:“帶走。”
“是。”車夫立即上前將孫綰兒塞在了馬車後頭,才若無其事的趕着馬車繼續往前去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大雨還沒停,但孫倩兒已經派人來找魏如意了。
“小姐說,綰兒小姐是昨天下午賭氣跑出去的,現在尚書大人很着急,擔心綰兒小姐出了事。若是綰兒小姐來尋您,您一定勸她回去才好。”丫環有條理的道。
魏如意看了眼這丫環,問她:“你家小姐只叫你特意來告訴我?”
“小姐擔心您誤會,所以……”丫環小心的措辭,魏如意已經明白了,孫倩兒若是真想對孫綰兒下手,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你放心,我不會誤會的。綰兒沒來過我這,你們繼續去找吧。”魏如意道。
丫環聞言,這才放心回去了。
待她一走,魏如意便叫雪無痕立即去魏府看看,看孫綰兒是不是犯了糊塗躲到魏家去了,若是如此,被人找出來不僅她的名聲壞了,二哥也必要娶她了。
心微微提着,魏如意瞧見外面連綿的大雨,隱隱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小姐,國師大人叫人送來的消息。”
知雨從外面跑進來,在廊下排乾淨裙擺上沾着的雨水,這才進來遞上一封信來。
魏如意望着這信,迅速打開,一目十行的掃完,便猶豫起來。
“小姐,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知雨也跟着擔心道。
“與我倒是沒太多關係,就是……”魏如意微微珉唇,丹羽家篡位成功,扶桑改朝換代,那身為扶桑公主的蘿寧呢?大舅舅送來的信上並沒有提到蘿寧的消息,但蘿寧身為公主,又那般柔弱,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想了想,魏如意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陳有才。
“你去告訴來傳消息的,叫國師府去信給大舅舅,探探蘿寧公主的消息,有消息一定立即告訴我。”魏如意囑咐完,便直接往陳有才的院子去了。
雨依舊下着,扶桑國內某處山崖邊,一個抱着小包袱的女子躲過身後的追兵不停的往前跑着,雖然感覺身體裏的力氣都要耗盡了,雙腿沉重的好想不是自己的了,她也還是沒有停下來,因為她還不想死,她還有一個人,一定要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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