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破除枷鎖
行了，行了。熒惑打斷了這看似和諧的一幕。
再次將目光看向了底下跪着的兩個女孩子。
熒夢澤，你能告訴我那瓶的毒粉的來歷嗎？熒惑盯着那已經方寸大亂的小女孩。
她正雙手支在地上勉力不讓自己倒下。
我……我不知道……熒夢澤一臉迷茫……這瓶毒粉是跟着一封信放到我的枕頭下面的。
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熒夢澤拚命搖頭。
一封信？熒惑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那封信呢？
我燒掉了……
那你能認出來那字跡嗎？
不能……是用左手寫的，
算了，看樣子你也透露不出來什麼。熒惑擺了擺手，顯然懶得再進行下去。
一封信就能讓你犯下如此惡行，可見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熒惑冷笑都笑不出來了。
就這樣吧……
眼看着老家主就要宣判了，底下跪着的兩個小姑娘驚慌地抬起頭。
熒思樂，受他人蠱惑慫恿，竟大膽襲擊熒惑主家大小姐，罪不可赦。即日起便逐出熒惑一族，天高海闊自尋生路吧。
熒惑看向熒思樂，那小女孩倒是已經一臉淡然，對所受到的懲罰沒有異議，只是怯弱地想開口，卻又說不出來話。
你的家人不會被影響，一切如常。熒惑自然能夠猜到，這小女孩想要問什麼。
多謝老家主大人。熒思樂恭恭敬敬地鞠躬，那思樂就告退了。
熒惑倒是很欣賞這小丫頭的骨氣，也不再說什麼，擺手讓她出去了。
其實熒惑無意間便得知，今天這群小姑娘要暗中針對千櫟做壞事，就特意蹲守在了假山附近了一會……
他發現那熒思樂本就無意對千櫟下手，她甚至打算把那藥粉撒到自己的身上來交差，可見是真的對這毒粉的最終目的一無所知。
好在暗中有他，明裡有清肆在，終究兩個孩子都是安全的。
說起來熒思樂，品行端正，心地善良，只不過因為出身低微，搞得她總是唯唯諾諾的。
經此一波，倒是激起了她幾分傲氣與骨氣。
這樣的話，以後就算她漂泊在外，稍微照應一下，也不會過得太差吧。
當屋門再次關閉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熒夢澤的身上，而她的目光也越來越驚懼。
熒夢澤。
回應熒惑的是怯弱的抽泣聲。
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過錯？
質疑主家骨血卻空口無憑，用毒粉謀害被選中的候選人，只因為你不如她！此等狠毒心思真是令人膽顫驚心！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況且這其中，你父母怕也出了不少力吧。
熒夢澤聽到這裏，才猛然抬頭。
不！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封信的事我根本就沒有告訴他們！
是嗎？熒惑微微一笑。
說不好，這封信就是他們為你準備的。想看看自己的女兒有沒有成為女王的那種心狠手辣的魄力？
不！不會的！熒夢澤拚命搖頭，淚水漣漣……
我的父母只想讓我平安喜樂地長大，他們說過想以後看我出嫁生子，過着太平幸福的日子……
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甘心，才會被一封信利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封信是誰給我的！
熒夢澤邊哭邊撕心裂肺地解釋着。
熒惑搖頭，噓，你別說了。
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我可比你了解地要更深刻。
不過也多謝你在這一個月裏，拚命地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才特地去關注了一下你的家族和你的父母。
熒惑嘆了一口氣，從身邊拿出來一本薄薄的手記，扔到了熒夢澤的面前。
而他那少年般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不符合年紀的滄桑與悲涼。
熒夢澤顫抖着把那本手記拿起來，打開翻開，然而越翻看她的表情就越絕望。
這是我派人調查的你父母這一個月的與人來往記錄，還有各類交易目錄，賬單和……稀有藥品交易文書。
熒夢澤沒能拿穩那本手記……
手記落到了地上，翻開的那一頁上清楚地寫着半煙霜花粉購入。
不過，這不是正經途徑的交易，我是在黑市的人手裏拿到的這份賬單。
也是這個月裏，無憂城唯一一筆關於半煙霜花粉的交易記錄。
也許你的父母也是過於驚慌，畢竟最有可能入駐天璇宮的寶貝女兒竟然在第一個月就被我這老家主剔除了出去。
也許是因為你的奶奶沒了，他們就沒了軍師，沒人給他們擦屁股，才露了馬腳。
熒惑的表情陰晴不明，從熒夢澤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窗外的光把他徹底隱藏在陰影里。
這個小女孩想起來自己的父母對於老家主的譏諷與埋怨，還有恨意與不屑。
從心底里冒出來的絲絲涼意，讓她覺得自己彷彿身處冰窖之中，她想要起身跑回去，然後告訴自己的父母——
不要再做錯事了，老家主一直一直都在看着呢！
他可不是什麼目昏耳鳴的老傢伙，他……他……他……眼前這個少年般的怪物，就是熒惑家族的老家主啊！
他就像是躲在暗處布好陷阱的獵人，等待着愚蠢的獵物送上門來。
而她的父母就這樣傻乎乎地撞了進來……
是啊，因為奶奶不在了，如果奶奶在的話，肯定不會讓她的寶貝孫女以身犯險……
只有她那急功近利又自私的父母，才會這般要將這個女兒往火坑裏推啊。
沒錯……熒夢澤虛弱地張了張嘴，她覺得這個世界彷彿猶如一個大張着嘴巴的深淵，就等着她跳下去。
她想自己的奶奶了，那個總是抱着她寵着她說她一定會成為歷史上最厲害的無憂女王的奶奶。
她的父親是個窩囊且貪財的男人，她的母親精明又算計卻目光狹隘。
因為他們的這支血脈曾經出過一個女王大人，而且自己的奶奶還是那位女王大人的妹妹。雖說那位女王大人犯了錯，但好歹也曾經出過王者，所以他們這一支在熒惑家族還算有些話語權。
可是父親呢，只想着仗着權勢吃喝玩樂，而母親則是想要多從家族裏得到些好處與錢財，雖然她總是看到父母吵吵打打，但熒夢澤覺得他們兩個可真是世間絕配。而自己這個女兒呢，大概只是個工具吧，是一個可能會成為女王的工具。
他們對她是沒有愛的，只是讓她好好學習，說是為她好，說是這樣才可以成為女王……
所以她哪怕是生着病都必須爬起來在冰天雪地里念書，因為母親聽說這樣會腦子清醒，背誦的話會記得更清楚更快。
要不是奶奶攔住，她怕是早就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吧……
可是奶奶也十分想讓她再次踏入那個王座……卻沒有人問她自己的想法。
可能是被看穿了吧？畢竟她一點都不想去做什麼女王！
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嫁人生子平安喜樂……這才是她的夢想，那是她自己拚命想像出來畫面，來慰藉自己的。
她的父母才不會這樣假惺惺地關心她呢！
她曾經向奶奶提起過一次，卻看到了奶奶緊張的眼神，以及讓她不要做夢的話語。
所以她才這麼張揚跋扈，就像個可憐又驚恐的小貓咪，面對這個偌大的世界……她只能用自己唯一的尖牙利爪來保護自己。
因為沒有人愛她。
如果出現一個比她還要優秀的女孩，那麼她分分鐘就會被替代掉。
這個噩夢在熒家大小姐被接回族內的時候，終於變成了現實……
那時候還沒人意識到，這個大小姐的出現會改變什麼。
一個個還都以為那看似正經禁慾的熒惑主家家主是個浪蕩子，在外面風流竟然還留下了野種。
直到這個大小姐回來沒多久，老家主便宣佈自己以後會親自管理家族選拔女王候選人的時候，大家才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
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個大小姐是被國師大人親手從無憂寺抱回來的一個小乞丐。
這之後國師大人還與老家主在室內談了一宿的話，也不讓外人靠近。
而第二天，那個小乞丐就搖身一變成了熒惑主家的長女熒千櫟。
這個大小姐可能有問題……這是很多人的想法。
而當時的她並沒有在意，只當自己多了個妹妹，根本沒把她當成競爭對手。
可是……沒想到，她根本比不過這個競爭對手。
原本在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整個家族裏大概就只有四個。而所有人也預測她這一撥會被送入天璇宮的便是她和熒珀。
沒想到半路回來一個年紀與她相當的大小姐……
當老家主接手選拔的半個月後，便宣佈了每個年齡段會被留下來的人選。
她原本還有一絲期望，畢竟……那個所謂的大小姐之前只是個小乞丐啊，哪裏比得過勤勤懇懇學習的她呢？
可是她還是落選了，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她的奶奶便一下子病倒了，沒過幾天便撒手人寰。
而她的父母也變本加厲，竟然逼她去下手毒害大小姐……
在這個世界上，無所依靠的她，除了除去這個眼中釘這條路，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算了，再替他們遮擋還有什麼用呢？老家主都調查的一清二楚了呢……
熒夢澤回想着自己這短暫的八年人生，卻彷彿久遠的是上輩子的事情。
熒夢澤，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熒惑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好像在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看上去竟然像個……已經老去的人？
夢澤，想請求老家主不要逐夢澤出族……夢澤自請去靈台守靈，再不歸來。熒夢澤恭恭敬敬地叩首，並且對着熒千櫟說，大小姐是我一時糊塗，才差點害了你……我……知錯了。
沒事，我不怪你。千櫟剛說完諒解的話，熒珀就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人家都道歉了嘛！千櫟委屈屈地小聲解釋道。
熒夢澤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一臉釋然地看向熒惑。
老家主，您可以應允嗎？
熒惑嘆了一口氣，靈台清苦，你還只是個孩子……
熒夢澤搖了搖頭。
老家主剛才不是說過了，夢澤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熒惑低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眼前這突然釋然的小姑娘，倒突然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招架了。
允了。
多謝老家主！熒夢澤如獲大赦！再次俯身叩首三次，才恢復了那傲然的姿態起身，準備離開。
你……熒惑突然叫住她。
我的父母，任由老家主處置，我是不會為他們求情的。熒夢澤冷淡地回應，然後斂裙推門而出。
門外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半明半昧。
千櫟頓時有些挪不開眼睛。
這個女孩子竟然完全沒有了初識時那種任性跋扈令人生惡之感。
現在的她宛如一個真正單純稚嫩的孩子，歡喜地去迎接屬於自己那個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