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還只是個孩子
蜀都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13樓。
這一層的醫生辦公室里，藍圖坐在沙發上，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是一場王者榮耀KPL春季常規賽的直播。
房間裏還有一個女醫生，三十來歲，斜靠在辦公桌上，半透明的黑絲襪和白大褂形成巨大的視覺反差。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男人想起torrent文件進而想起avi文件的女人。
她叫林琳，是藍圖的主治醫生，此時被黑絲包裹的右腿彎曲着，黑色的高跟鞋已經脫下，卻依然掛在腳尖上，一搖一晃的，始終沒有掉下來。
“你應該知道你的病情了吧，還有心思玩兒王者榮耀呢？”林琳繼續晃着腳尖，看着沙發上的藍圖說道。
“不然呢？鬱鬱寡歡？尋死覓活？還是報復社會？”
藍圖抬頭看向林琳，最終視線落在她的腳尖上，林琳忍不住搖晃得更加得意。
“你有汗腳？”
林琳：……
她深吸了口氣。
“國外有一種靶向葯，據說對晚末期腫瘤很有效果，你可以試試。”
“我聽說過那種葯，可是……”藍圖搖了搖頭，“我家裏沒礦。”
“如果……我願意免費給你這種葯呢？”
說完，林琳拿出一個藥瓶，那上面全是英文。
藍圖的眼睛猛地一縮，這葯他曾經在其他病友那裏見過，正是林琳所說的國外那種靶向葯。
而且……
免費？
要知道，這葯的價格……這麼說吧，如果藍圖要用這種葯，一個月的開銷不會低於兩萬。
“為什麼？”
藍圖不明白林琳是什麼用意，雖說他們之間的醫患關係還不錯，可畢竟非親非故。
而且，就算是沾親帶故又怎樣？
藍圖可是記得，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一個親戚來看過他了。
所以，為什麼？
林琳把藥瓶放在辦公桌上，雙手撐着桌面，整個身體向後仰着，成熟女人的慵懶風情展露無遺。
“條件當然是有的，就看你干不幹了。”
藍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桌上的葯，還是同樣在桌上的林琳。他艱難的將目光從辦公桌上移開，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正常的紅。
“林醫生，我……我還只是個孩子。”
“嗯？”林琳故作惱怒的瞪了藍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不幹？”
藍圖心下一橫，咬着后槽牙惡狠狠的看着林琳。
“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
13樓的22號病房裏，一個中年女人坐在病床上，看着手機發獃。
手機上是藍圖的照片，穿着病服，頭上戴着絨布帽子，帽檐拉下來連眉毛也被蓋住。
這個女人，就是藍圖的母親，姓劉，很多人都叫她劉大姐。
不知不覺，劉大姐的眼淚滑落下來。
醫院今天給她下了通知，藍圖的顱內腫瘤已經進入晚末期，醫院也……束手無策。
醫生最後說，隨時都可能……
這件事，劉大姐沒有瞞着藍圖，她不想讓兒子走得悄無聲息，不明不白。
再之後，藍圖就被林醫生叫去辦公室了。
想到這裏，劉大姐一下回過神，已經快晚上八點了，藍圖怎麼還沒回來？
她開始擔心起來，出了病房朝林醫生的辦公室快步走去。
辦公室的門關得嚴實，劉大姐正要敲門，裏面突然傳出一陣很是……不可描述的聲音。
“要死了，要被插死了，好厲害，啊~”
這是……林醫生？
這……這是在做……這裏可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啊！
而且，藍圖呢？
應該是被林醫生給支走了吧？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回病房呢？
想到這裏，劉大姐立刻就要給藍圖打電話。
可就在這時候……
“啊，藍圖，我飛了，飛起來了，啊！”
劉大姐差點沒讓這一嗓子給嚇死！
藍圖在辦公室裏面！
“藍圖，你別往裏面射啊，射外面，藍圖你射外面啊！”林醫生的叫聲很慌亂。
劉大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林醫生，難怪平時對藍圖那麼好，原來是打着老牛吃嫩草的主意呢？
狐媚子！
浪蹄子！
恨恨的低聲罵了兩句，劉大姐趕緊就要回去病房，聽動靜辦公室里像是完事兒了。
可是。
“藍圖，你太厲害了，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劉大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得寸進尺！
就藍圖那個身體，能經得起這樣折騰嗎？
而且，男人在這種事情上，根本就經不起誇，誇一句恨不得連腰子都不要了。
果不其然！
“你才知道我厲害？嘿，那就再來一發，這次我不會藏着掖着了，躺好！”
傻小子，不要命啦！
劉大姐再也顧不得什麼避嫌什麼尷尬，兩步上前推開門，一下子衝進辦公室裏面。
“林醫生，藍圖他還只是個孩子！”
————
住院部13樓，還是那間辦公室。
劉大姐扭扭捏捏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局促不安。
“我……我也沒想到，你們是在打遊戲啊。”
“不然呢，媽，你以為我們在幹什麼？”藍圖無奈的看着母親。
劉大姐瞪了他一眼。
藍圖又沒好氣的看向林琳，剛才她那叫聲確實……不可描述。
中了幹將莫邪的飛劍，非得‘被插死了’？
被牛魔二技能撞起來，非得‘飛起來了’？
就因為藍圖玩的后羿，非得‘別往裏面射’？
還特么‘藍圖你射外面啊’……
我射你一臉！
只是，這事兒藍圖也不能真去怪林琳，他知道，林琳是真心想幫他，她是真的不希望藍圖放棄治療。
至於剛才的種種，不過是林琳的玩笑，只為了讓藍圖不要因為醫院的通知而太過鬱結。
三年多的相處下來，藍圖和林琳之間已經超過了醫患關係，更像是一對姐弟。
林琳這時候也很有些訕訕，趕緊將那瓶葯交給劉大姐，又手忙腳亂將辦公桌上的電腦顯示器轉過來。
“劉大姐，這是藍圖的葯，你拿好。另外你千萬別誤會，我就是看了這個新聞，才讓藍圖來幫忙的。”
顯示器上是一個帖子。
“初中生沉迷王者榮耀，買英雄送皮膚，刷光父母8萬積蓄！”
藍圖感激的看了林琳一眼，之前林琳所謂的條件，就是讓藍圖和她一起去‘助人為樂’，其實只是找個台階讓他心安理得收下藥而已。
“林醫生看到有網友提議組個團，演技勸退，把這個初中生打自閉。嗯，意思就是跟他組隊打遊戲，故意一直輸，輸多了，這個初中生就對遊戲沒興趣了，也算是幫他。”
劉大姐點了點頭。·
“剛才你們就是在跟這孩子打遊戲？”
說著，她指了指帖子裏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男孩子，穿着校服，十三四歲的樣子，正有些靦腆的笑着。
藍圖和林琳拚命點頭，總算是說清楚了。
可是，劉大姐突然皺起了眉頭，接着她的臉色驟然一變。
“不對，不對！”
“什麼不對啊，媽？我最後讓林醫生躺好，是要帶她躺贏的意思，不都跟你說了嗎？”
劉大姐沒有搭理藍圖，她飛快的掏出手機，在一個微信群里快速翻找起來。
神色，越來越凝重。
終於，劉大姐找到了一篇公眾號推文，顫抖着手指點開連結，遞給藍圖。
藍圖和林琳一看，霎時間，齊齊吸了口涼氣。
“十三歲初中生不堪網絡暴力，自殺身亡！”
標題下面的配圖，跟帖子裏的那張照片，竟然都是那個初中生！
只是，帖子裏他在靦腆的笑，而微信推文里，卻是……他的遺像！
那麼，剛剛跟藍圖他們組隊的……
又是誰？
————
林琳將藍圖和劉大姐送出辦公室，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現在，只能當做是某個網友盜了初中生的遊戲賬戶，存心在惡作劇。
只是，真的會有人這麼無聊嗎？
走出辦公室的三個人都沒有看到，身後顯示器上的照片里，那個初中生臉上靦腆的笑容，正在快速消逝，他的目光變得陰沉，直直盯着藍圖和林琳的背影。
與此同時。
住院部外面的花台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站在這裏，他穿着一身校服，正仰頭看向面前的住院大樓。
男孩的手指一下一下對着大樓虛點，就像是在數數。
一下，兩下……十三下。
13樓！
男孩的手指，停在了住院部13樓！
他的另一隻手上拿着手機，屏幕上是王者榮耀的結算界面，上方正中間的兩個字，失敗。
再下面，敗方MVP，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