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而為奴

第一章

“好你個阿生，看我不打死你，給老子站住——”

隨着一聲怒喝，一個瘦削的身影破門而出，腳下一趔趄摔在了地上，接着就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一邊往院子外跑一邊喊着：“九叔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的——”一個老者從房裏走了出來，他手裏拿着一把菜刀，氣沖沖的吼道：“上次偷看外門弟子練功，被罰了三十杖，丟了半條命還不長記性。這回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偷——你說，是想死了還是活膩了，你忘了你那些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們都是怎麼死的嗎？你，你，你是要氣死我——”

聽到九叔的話，阿生的眼眶頓時一紅，他躲在院子的柵欄外，眼中含淚的吼道：“那不是我偷的，是我撿的——再說了，那分明就是一截削尖了的廢鐵，還是生鏽了的，根本就不是——”

“你給我閉嘴！”九叔沒讓阿生把話說完，他站在院子中間，一手插着腰，一手握着菜刀指着少年，氣急的罵道：“撿的？我在霧山挖了五十多年的霧參，我怎麼就沒撿到過——劍？”

最後一個字，九叔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生怕被人聽了去。儘管整個偌大的霧山只有他和阿生兩個人。

“真的，九叔，我不騙你——”阿生靠在柵欄上，言之灼灼的說道：“我昨天在後山，見到了一隻會跑的霧參——”

“那是霧參通靈了，是靈參。”九叔見怪不怪的說道。

“是是是，是靈參——”阿生不停的點頭，接著說道：“靈參跑，我肯定就追啊。我足足追了一個多時辰，差點就跟丟了——”

“說重點！”九叔猛地一跺腳。

阿生渾身一震，連忙道：“那靈參躲進了殘劍崖的崖縫中，我拉着藤蔓貼着崖壁伸手進去捉，結果靈參沒捉到，卻摸到了那個東西——九叔你看，我手還被割了呢，當時流了好多血——”

說著，阿生舉起了右手，手心處有一道傷口，已經乾巴結痂了。

一聽阿生受了傷，九叔的氣頓時消了半，扔了菜刀就上前來，關切道：“受傷了？快給我看看——怎麼這麼大一條口子？你這傢伙，總是不讓人省心，早曉得那年就不該把你撿回來，讓你餵了山林野獸算了——”

說著，九叔把阿生拉回到屋子裏，從柜子裏拿了個小罈子出來，打開之後，一股葯香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九叔用布條沾了葯，小心的擦拭阿生手心的傷口。

“外門要的霧參，肯定還沒挖夠吧？”九叔問道。

阿生點點頭。

“你這小子，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安分一點，不要想東想西的。修仙吶，那是宗內的尊士們才有的資格。你是什麼身份？你只是一個奴僕。若是讓人發現你偷偷藏了那個東西，可就不是杖責三十那麼簡單的事兒了。”九叔語氣嚴厲的說道。

阿生抿着嘴，沒有說話，他摸着左臉上刻着的‘奴’字烙印，眼神里充滿了叛逆與倔強，似乎在說：憑什麼我就要做一輩子奴僕？憑什麼別人能修仙，我就不行？

“怎麼，還不服？”九叔眼睛一瞪，沉聲說道：“我們霧山，原本有十好幾個人，就是因為犯了這樣那樣的錯，受到宗內責罰，到現在就剩下你我了。在尊士眼裏，我們農奴的性命，還不如一隻螞蟻——哎，我老了，你好歹也得留下來給我送個終——”

阿生聞言，鼻子一酸，含着淚把頭扭到了一邊。

“下午我和你一起挖霧參，明日天亮之前，必須準備齊全。那個東西，給我拿去扔了——”九叔低聲說道。

見阿生還是不說話，九叔又是一喝：“聽到了沒？”

阿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句：“是，聽到了。”

“趕緊的——”九叔替阿生包紮好了傷口，便催促着他：“做飯去，吃了飯便進山——”

阿生難以置信的看着九叔，抬起手晃了晃，說道：“九叔，我受傷了誒，很疼的——”

“昨晚你偷摸在屋后打倒立的時候咋不疼？”

阿生頓時沒了話說，灰溜溜的去廚房準備飯菜去了。

午後，九叔便帶着阿生一起進了山，去到殘劍崖，將那柄生了銹的殘劍，扔下了山崖。

而後，一老一少便開始挖霧參，一直忙碌到後半夜，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位於山腳下的院子裏。

九叔和阿生是霧山的農奴。

據說九叔之前也是雲霄宗的弟子，但因為觸犯了門規，雖然僥倖留了性命，卻被師傅廢了修為，貶到霧山，做了一名農奴，給雲霄宗種植霧參。

那是一種蘊含了天地元氣的藥材，據說可以煉製元丹，服用之後不僅可以強身健體，還能延年益壽。

而雲霄宗，則是元武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十大仙門之一，宗內弟子數以萬計。每隔十年的九月九，是雲霄宗的山門大開之日。

這可是修仙界的盛會，會有來自大陸各地的所謂天才們蜂擁而至，想要投入雲霄宗，修鍊道法仙術，以期有朝一日，能劃破虛空，飛升成仙。

可是，真正能夠通過入門考驗加入雲霄宗的人，寥寥無幾。

阿生對此可謂是夢寐以求。可他只是雲霄宗豢養的農奴，身份卑微，需一生為雲霄宗效力，絕不能擅自修行。否則，輕則受到宗法刑罰，重則直接就被處死。

明日，便是那十年一度的盛會。九叔接到東山門的命令，要準備三百顆霧參，以煉製元丹，發放給那些前來恭山求道的人。

天剛蒙蒙亮，兩道尖利的嘯聲突然傳來，剛睡下不久的九叔和阿生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

“阿生，快，那是雲鷹的嘯聲，是東山門的尊士們來了——”九叔拉着阿生就往外跑，一直跑到了院子外，雙膝跪地，頭手都伏在了地上。

很快，一道強風從天而降，捲起陣陣飛揚的塵土，兩隻巨大的雲鷹緩緩降落而至。鷹背上，騎着兩個身着黃色道袍的青年男子。

“霧參準備好了沒有？”一個冷酷的聲音傳來。

九叔不敢抬頭，匍着身子喊道：“啟稟二位尊士，三百顆霧參，已經準備齊了。”

“那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搬來——”另一名男子低聲喝道。

“是是是——阿生，快把霧參搬來——”九叔連忙喚道。

阿生立即起身，跑回院子裏，將兩個裝滿了霧參的大籮筐挑了出來，放在了雲鷹的旁邊。

似乎是排斥阿生的靠近，雲鷹發出了一聲低嘯，撲扇了一下翅膀，頓時捲起一道狂風，嚇得阿生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兩個男子頓時笑了起來。

阿生咬着牙，心裏升起了一絲慍怒，臉漲得通紅。這些外門的狗屁尊士，根本沒把他當人看。

“該死的雜毛鳥兒——”

阿生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卻被聽了去。

“唔？你說什麼？”

“陸師兄，他好像罵你的雲鷹是雜毛鳥兒呢——”

“媽的，早晨才憋了一肚子氣，你這是在找死啊！”

九叔頓時緊張起來，他趕緊大呼道：“恭送二位尊士。阿生，快跪下恭送——”

阿生連忙跪了下來，可那兩人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那陸師兄怒聲喝道：“你這卑微的農奴，居然辱罵我的雲鷹？”說著，他拍了拍雲鷹的脖子，指揮道：“去，給我啄爛他的嘴，看他還敢亂言語——”

雲鷹聞聲，立刻發出了一聲尖嘯。

九叔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他趕緊爬到了陸師兄的身前，祈求到：“尊士大人，這小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你算什麼東西？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陸師兄抬腿一腳，將九叔踹得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渾身抽搐了幾下之後，慢慢的不動了。

“九叔！”阿生連忙爬到了九叔的身邊，卻見九叔嘴角帶着鮮血，已是氣若遊絲。

“可惡，我們又沒有招惹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阿生憤恨的吼道。

“媽的，你竟然還敢斥責我！”陸師兄勃然大怒，手輕輕一揮，一道紫氣從他的袖口噴射而出，對着阿生的脖子襲去。

阿生怒目圓瞪，心中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可面對一名修鍊了多年的尊士，阿生根本無力反抗。

他緊緊的抱着九叔，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九叔，我先走一步，不能給您送終了——”阿生挺直了胸膛，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灰芒突然從屋內迸射出來，一閃即至，先是將那一道紫氣彈開，而後從雲鷹和那陸師兄的身旁閃掠而過。

陸師兄猛地一驚，他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脖子一涼，本能的就伸手去摸。

噗的一聲，陸師兄的脖子突然崩開了一條細縫，一股股鮮紅的熱血從傷口處滲了出來，而後血流如注，任他如何按，都按不住。

而一旁，剛剛還威風凜凜尖嘯的雲鷹，鷹頭卻跟皮球似的滾落了下來，巨大的軀體一動不動，猶如石化了一般，唯有鷹脖處的斷口在噴濺着鮮血。

看到如此慘狀，另一名外門尊士嚇得肝膽欲裂，張着嘴巴聲音都發不出來。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尤其是看着身體慢慢蜷曲下去的陸師兄，更是滿臉慘白，渾身顫抖。

猛地，他注意到有一道灰芒懸在了阿生的面前，那竟然是一柄閃爍着灰色劍氣的殘劍。

“你，竟然修鍊了飛劍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