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堂獨角課(2)

楔子 一堂獨角課(2)

高易的辦公室就在個人實驗室的隔壁,經過一扇不起眼的小門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帶有270度景觀外加星空頂的軒敞空間。

智山微量鑒定實驗室所在的智運大廈,是兩座橢圓形的姊妹樓。實驗室位於其中一座的頂樓,六間公共實驗室圍繞着兩組佔地巨大的電梯井緊密佈置,樓層四周則被一間間獨立實驗室所分割,獨立實驗室同玻璃幕牆之間又正好形成了明亮寬敞的辦公和休閑區域。

高易的實驗室地處橢圓形的一個頂端,與之相連的辦公室是整座大樓景觀最好的地方。得益於頂樓的船首形設計,整個空間呈水滴形,懸空於整體建築之外,挑高達12米。這裏連同高易的個人實驗室原本都是智運集團的總裁室。為了騰地方,智運集團的管理層已經整體搬遷去了對面的姊妹樓。

高易走到咖啡機前,換了張濾紙,然後在Espresso選項里摁了下‘x4’。機器咕咕唧唧響了起來,趁着咖啡淅淅瀝瀝往下滴的空閑,高易查看了下手機。

17個未接來電,52條未讀信息,沒有微信,也沒有WhatsApp。

就像堅持使用機械錶,使用木頭鉛筆、橡皮和草稿紙一樣,高易不喜歡在工作和思考的時候中斷下來接電話,更不喜歡使用導致時間碎片化的社交軟件。他把這些堅持視作一種范兒,一種科學家的范兒,尤其是在他的學術道路走到盡頭之後,這種范兒更是上升成為一種儀式,一種對於過往歲月的致敬。

他打開通話記錄,裏面都是些只響了一通就沒有再重撥的號碼。對於這種來電,除非是重要人物,高易一般是不會主動回電的。打不通卻不接着打意味着沒有什麼重要事情。

他稍稍翻看了下記錄,其中算得上重要人物的,大概只有老婆大人一個。再看看時間,還是剛開始錄視頻時打進來的。隔了這麼久,也沒必要回了,估計又是些被子、床罩之類的話題——隨着新房開始佈置,類似的瑣碎事情便驟然多了起來。就像一台運行良好的機器,突然間插了個不靠譜的外設進來,搞得滿屏都是異常中斷。

而短訊同樣沒什麼重要的,要麼是發送者不重要,要麼是內容不重要。他的手指不斷的在屏幕上划動着,然後——

為什麼會有前台妹子的短訊?

印象中,這貌似是前台妹子第一次主動聯繫他。

事實上,除了秘書和幾個AA,很少有員工會直接打電話或者發短訊聯繫他,甚至大部分員工的電話號碼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的聯繫人薄里。他手機中的員工目錄是交由秘書負責維護的,前台因為屬於行政助理管理下的職位,所以才會被錄入進來,一般情況下是不應該有機會同他直接打交道的。

至於他和員工之間的日常工作溝通,有email就足夠了。實驗室畢竟不是銷售或者市場部門,信息的即時流通並非至關重要,相反不受干擾的工作環境才是首要保證的。

高易運動中的手指停頓下來,接着又反方向輕輕一劃,於是剛剛自眼前溜走的信息,又一次回到了屏幕中。

前台妹子總共發了六條短訊給他。根據最後一條短訊顯露出來的部分:“英語考試,小明考了0分,於是老師把小明拽到講台前……”這似乎並非什麼了不起的重要信息——

高易點開了短訊。

冷笑話,冷笑話……冷笑話,連續6個冷笑話。冷得高易心都蕩漾了一下。

是誤發嗎?還是某種撩漢的新技能?或者是自己不經意的一瞥間流露出了輕佻的眼神?還是被對方領會到了自己偶爾的玩笑話中所吐露出的那一絲曖昧隱晦?

“嘀嘀”,咖啡機終於吐完了咖啡,發出清脆的蜂鳴聲,不過由於濃縮的緣故,只是杯底淺淺的一層。對高易來說,這點量是遠遠不夠的,他又按了一次‘x4’鈕,咖啡機再一次工作了起來。

高易打開垃圾箱功能,開始逐條勾選起需要刪除的短訊。很快,前台妹子的短訊,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如果說歲月教會了高易什麼,那就是人真的是會變的。

高易還記得小時候,他喜歡的是大餅臉塌鼻子的女孩,然而到了初中時他就已經對如何定義漂亮十分在行了。接着他的審美觀,又從簡單純粹的漂亮,漸漸變為加入性情元素的活潑靚麗、青春可人,然後再到體態相關的成熟豐滿。而隨着知識層次的提高、眼界的開闊、以及社會地位的上升,知性溫柔、睿智典雅、氣質脫俗,種種參數又被他不斷添加到對美的定義中。接下來,閱歷的逐漸豐富,使得他對知識、氣質、品位這些後天要素不再那麼執着,年齡的增長讓他需要青春作為點綴,日益沉穩的性情使他偏向於少女的嬌態,不再為外物所動的大心臟更渴望能起化學反應的活潑元素。最後,當芳華賞盡,當青春、嬌媚、活潑這些屬性再也無法於他心中激起波瀾的時候,他對於美的定義,又返璞歸真,重新回到了簡單純粹的漂亮。

而在這個隨時換胸、動輒改臉的全新時代,又有什麼比兩條白皙而健康、閃亮又光滑、豐腴卻苗條的大長腿,更簡單、更純粹、更能質樸的打動人心呢?

所以當高易的手指頭再一次停留在六個冷笑話上時,甚至連通話的電波都不需要,即使只是短訊,即便中間隔着一重重的實驗室,他還是能夠清晰感受到從另一端傳遞過來的力量,那是源自九頭身大長腿的洪荒偉力。

無論他是否總能在人前人後保持着一副泰山崩而不變的撲克臉,無論他是否總是用清澈眼神視妹子如空氣,攜帶於基因中的雄性本能總是無法抹除的。

而雄性永遠都是機會主義者——

而現在不正是機會嗎?

高易在冷笑話組成的短訊前打上了鉤,然後按了一下垃圾桶。信箱頓時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無用的信息殘留下來。

“Timing”這個詞真的非常重要。如果這件事的發生延後兩年,甚至只需一年,高易都不會作出今天的選擇。無論這些短訊是否誤發——就邏輯上來說連續六次發錯的概率很小——他都會視為機會進行嘗試。

但問題是,他現在正處於剛扯了證卻還沒舉行婚禮的關鍵時期。這種將婚未婚的狀態是最為敏感的,雖然仍未發現任何相關的蛛絲馬跡,但是他總能感覺到有那麼幾道目光始終緊盯在他身後,有的是審視,有的則是不懷好意。

關於“是否會婚後出軌”這種命題,高易是從來不屑去思考的。

雖然青蔥少年時,高易也曾認為婚姻就是找個志同道合的異性夥伴,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如果現在有人問他這個問題,那他的回答一定是,這丫就是個偽命題。

就連人的審美觀,都在不斷變化中,又何談什麼矢志不渝。當你生理上已經覺得對方失去吸引力的時候,所謂忠誠的基礎又何在?

有人維繫婚姻靠的是相濡以沫的情,有人維繫婚姻靠的是共渡難關的義,有人維繫婚姻靠的是天長日久的慣性,但無論是情、是義、還是慣性,它們的作用力都是有範圍的。小水塘升級成大池子可能沒影響,但是換成江、變成海呢,大家或許就相忘於江湖了。

蝸居的愛情源於沒有選擇,一旦外界限制被打破,愛情的條件也就不存在了。這也是為什麼大家看待某些圈子,會發出貴圈真亂的感慨,水多、魚多,選擇自然就多。

高易始終認為真正能夠維繫婚姻的唯有利字,與其在婚姻中追求愛情,追求心意相通,還不如追求利益。人總有相看兩厭的時候,至於心意更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唯有利益才能像鉤在唇上的線那樣約束魚的行動;才能像錨那樣,把情、愛、忠貞這些虛無縹緲的精神世界的東西,固定到堅實的物質世界裏。

所以對於這次婚姻,他是不容有失的。

因為他老婆大人名叫顧美美,顧美美有位老爹名叫顧智山。顧美美只有一位老爹,顧智山也只有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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