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六章 白帝招拒

五二六章 白帝招拒

鬼哥放聲大笑,一時笑得有些氣短。

白招拒有些摸不着頭腦,詳審了衣着穿戴,未覺有不妥之處。訝然道:“請問道主為何發笑?”

鬼哥笑意猶然未盡,擺手道:“我是笑我自己。”

“哦?願聞其詳。”白招拒的好奇心似乎很強。

鬼哥輕咳兩聲笑道:“我原以為大正之道一視同仁,域內道友皆止於元神。卻忘了大正道主乃是道境聖者,又走出過空明那般玄華大士,焉能沒有仙君?虧我千年修行,至今還如此天真,前輩說可笑不可笑。”

白招拒聞言默然,隔了數息才答道:“修行之道,達者為先。不敢當道主前輩之稱。”

無怪白招拒語塞,鬼哥這輕飄飄幾句話厲害得很。

他先入為主,錯以為大正道域內高手不過是一干元神修士,最強的葉唯喻才是個仙士,這都是實情。還覺得只要等到自己晉入三真合一之體,便能一路橫掃過去。可突然有大仙君攔路,那便絕沒有半點勝機。

即使鬼哥見慣了仙君大士,可大仙君的威嚴仍舊不可避免的讓人畏懼。他只能冀希望於這位大仙君還要些臉面,想以言語逼住對方。不過白招拒的出現是個現成的把柄,旁人都被壓制在元神一線,你這位大仙君是怎麼回事?

大正之道居然不公!

這話換個時地鬼哥根本不會說,他壓根也從來沒有相信過世間有什麼公平可言。然而此時他自知不敵,生死就在旁人一念之間,也只能用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好在身為鬼穀道主,在兩道相敵之際,他是最有發言權的,指摘的也無可爭議。白招拒縱然境界高他極多,對此也是無法辯駁。

“好說。”鬼哥嘻嘻一笑道:“白道友風采絕世,剛剛通名之際威重莊嚴,大概認為你的名字我理當知曉。可惜我孤魂野鬼遊走於世,畢竟沒什麼見識,只好請教道友尊號。”

白招拒聞言訥訥道:“豈敢,白某絕無以勢欺人之意。白某……白某並無道號,昔年修業是以凡俗帝王起始,因此四方道友稱我……白帝。”

白帝白招拒。

這是個在他的時代曾震驚數洲的名號,無數人為之敬畏。而刻下說來,他居然有些結巴。彷彿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在炫耀,炫耀的對象還是一位道途在他之先的大道之主,而同時對方也是一位境界極低的後輩修士,是以白招拒此時甚覺尷尬,臉皮一陣陣發熱。

神農曾經提到過,仙盟五尊其餘四位,名號是酒神雨師明尊白帝。這位白帝,現在是能對上號了。對此鬼哥不感到吃驚,從白招拒的風采氣質上還能看得出那種貴胄之形,無論外觀相貌修為都配得上白帝尊號。可他沒想到這樣一個大神通者,居然會如此溫和,被他的一番詭辯指摘而擠住。

“道友既稱帝號,卻能如此謙遜,德行令人佩服。”鬼哥問道:“不知白道友屈尊至此又所為何事?”

白招拒道:“聽聞道主欲往玄陵,白某特來相勸。只要道主肯回頭離去,白某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任何代價?”鬼哥雖與白招拒剛剛相識,卻感覺此人是一個極其直白純粹之人。雖然聽起來像是威脅,不過由他說來便似沒有其他意思。

“是。”白招拒伸手一抓,虛空凝出一道白光,化作一柄白金色神劍。“此劍是我昔年佩劍,道友可中意否?”

鬼哥只略一打眼,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一口真正意義上的絕世好劍。即使當年懷真子的逍遙神劍能滿渡天劫,再養煉到極英圓滿境界之終極成就,也完全不能與此劍相比。因為此劍似乎天生便為殺伐而生,是一柄先天殺劍,劍魂不知是從何處尋得。

劍體器質要完美的融合盛載這道先天劍魂,自然也就更加珍稀。而如今它殺機斂盡,連化納了嘯虎殘魂的鬼哥也不易察覺,簡直可說已蘊化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這樣一柄無上神劍,錯換了其他人,恐怕沒幾人能夠拒絕,但白招拒卻似乎還嫌價碼不足。

“白某一生所學,已歸納為太昊元極劍經共八法。練成八法可結就太昊劍圖,憑此足以掃蕩群魔,同儕無對。只要道主允得此事,也一併贈予道主。”

說到劍法,白招拒的自信與威嚴便又回來了,其人其言便有莫大的說服力。這位白帝稱得上謙謙君子,但他所修之劍道卻是殺伐極重的凶法。而今身上不見半點惡息,說明此人的修為已經高到對殺伐之道遊刃有餘。這樣一位劍道大宗師的劍法,非同小可。他只說掃蕩群魔同儕無對,大概已經是很謙虛了。

然而鬼哥倒已經穩下神來,只是淡淡道:“道友修持,令人敬佩。但我此去玄陵,為的是尋救我這位紅顏之法,而不是來圖誰的寶物功法。”

白招拒目光落在冥棺之上,雙目微爍金芒,竟似是隔棺將內中看了個通透。看出了其中究竟,他眉頭登時緊鎖。照他看來,棺中的牧蘭衣已然算是個死人了。她整個元神已經碎破,只被神宮中一縷光明強行聚攏,恐怕稍一碰觸就會立刻飛散,如何可能起死回生。

此等情形,以白招拒的修為見識,竟也看不到半點治癒的可能。

但白招拒還是繼續道:“道主,我有一個老友極擅藥石,舉世罕有。白某願親自去求他,無論任何代價,由白某一力承擔。若能僥倖成功,可否……”

鬼哥搖頭道:“白帝的那位老友,是否大名常百草,號稱藥王?不瞞道友,我不久前剛從藥王那裏來。他……已然故去了。”

鬼哥沒有細說神農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講他的下場。講究一個死人有什麼意思,尤其在白招拒這樣的道德君子面前。

但白招拒的震驚仍溢於言表,怔怔道:“葯兄他……道消了?”

鬼哥點點頭道:“為今之計,我只能去玄陵碰碰運氣了。”

白招拒一聲長嘆道:“魔門於此道固然素有過人之處,那位摩訶天魔羅深不可測,我輩確實及不上他。但是魔道的恩惠未必易得,道主此去,恐怕會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鬼哥也嘆道:“事在人為,道友會畏難而縮么?”

鬼哥話畢,逕自起程東進,不多時便已消失在原野上。白招拒負手望天不語,不多時半空一個人影降下,來到近前單膝跪地施禮道:“白師伯。”

白招拒看了他一眼,嘆道:“孟明啊,你師父也出關了么?”

“是。聖人為家師抽離了災毒,總算能暫時壓制,正在恢復真元。大概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來與師伯會合。”孟明恭恭敬敬道。

“時局崩壞至此,難為你師父以一己之力支撐了這麼多年。他這一次仙災發作,已是神魂大損,此役極有可能熬不過去了。”白招拒示意讓他起身,同時繼續道:“你是這一代罕見的大才,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天命難違,給黎山留下幾顆真正的種子。”

孟明面色數變,遲疑道:“師伯何出此言?白師兄他……”

白招拒打斷他道:“你那位白師兄心魔太盛,我沒有將他革出門籍,讓他能以我弟子之名戰死已是殊恩。我等各有使命,豈能一再違背聖人之訓。你們埋伏的那些手段,奈何不得這位鬼穀道主,即使你親自趕去,也多半不是他的對手。走吧,一起去會會摩訶諸天的那幾位老朋友。”

白招拒轉身便走,一步便是數千里遙。孟明臉色灰敗的向東遙望一時,也只得轉身黯然轉身跟從。

黎庭之處此時已然惡戰連連,數十名黎山元神高手五六人一隊,結陣橫在黎庭之前,正在與來襲的魔道強者搏命廝殺。此次來攻的魔道強者皆是真正的高手,跟以往的水貨完全不一樣。即使在大正道圖的壓制下,仍舊具有與黎山修士對等的實力。

但是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此時集結的數量幾乎已有數百人,完全不必像從前那樣力求一戰分出生死。以激烈的神通交拼消耗一輪神元之後,這些魔門高手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會立刻選擇後退,然後另一隊蓄勢已久的魔修便會再壓上來。這樣的激戰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有餘,黎山一脈修士縱然善戰,此時也被壓得幾乎窒息。

一黎山修士高叫道:“雷道友,這群魔崽子想要以車輪大戰耗死我們。交替後撤吧!”

另一黎山修士卻咬牙道:“不能撤!黎庭狹窄,正有利於堅守。若是棄了這個要地,他們會一擁而上,那時我們必死無疑。”

一位魔道修士大笑道:“你們倒是不蠢。今天或許滅不了黎山,你們卻一定都會死在這裏。”

說是遲那時快,就在這魔修狂笑之間,一柄飛劍破空而來,他雖連施神通抵擋,卻仍被這追魂索命的一劍斬下了頭顱。一個灰衣瞎老人閃落在地,一手抓住飛劍,一手抓住了這魔修頭顱。這魔修發出凄厲的慘叫,元神扭曲着拱出天靈,但還未及逃逸,便被瞎老人一劍刺穿,並在劍上迅速乾癟消失,一陣騰騰黑氣之後竟是蕩然無存。

整個過程不過一二息功夫,卻是將眾魔修齊齊嚇了一跳。魔修個個保命神通頗強,輕易難以擊殺。激戰兩個時辰有餘,即使黎山修士術法犀利,但大多數魔修都是傷而不死,戰歿者也不過區區兩人。黎山方面看似聲勢驚人,可實際上傷亡卻已過十數。

但這個灰衣老瞎子,卻是身懷異術,甫一到來就如此乾淨利落的幹掉一個魔門強者,對魔道一方的士氣打擊很大。

緊接着,讓人目不暇接的劍芒四起,金聲驚嘯間,又有兩位魔門強者被誅殺當地。魔門眾修當即開始後退,黎山一脈修士卻精神大振,發出稀稀落落的喝采聲。

這位瞎老人是顧秋梧,隨後來到的二人是雲北雁與獨孤帝心。這三柄利劍一出,便立刻誅殺了三個魔門元神高手。但三人並肩而立,臉上卻找不出絲毫的笑意。他們都能感應得到,除了面前這數百位魔修之外,遠處還隱伏着更加強大的敵人。

這顯然是一次蓄謀已久的,幾能覆滅黎山的攻勢。但至今為止,除了他們三人以外,黎山一脈竟然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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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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