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零章 天陰封滅
沒有絲毫僥倖,無生魔手瞬間便已到來。
鬼哥只得將牧蘭衣的身體撇在身後,雙拳猛然迎掌而上,狂轟在這隻黑手之上。但這隻黑手之上勁力瞬息萬變,只一剎那間便似乎褪盡了萬壽道藏的阻隔,那千萬重無常巨力重重打在鬼哥拳上。
只這一擊,鬼哥手骨盡斷。然而無生玄手的餘力猶然未絕,似乎有數不清的力道向千萬個方向撕扯着他的身軀,要將他的身體就此撕個粉碎。三真合一的體魄越絕之處立顯無疑,幾經如此巨力的撕扯,他竟然未曾就此解體,就此生受下來。
鬼哥嗆出一口血來,一重紫氣突顯護體,身子猛然向後拋飛,手中緊攥的兩顆珠兒亦就此脫手。但這式無生玄手雖然重創了鬼哥,卻沒有打碎這兩顆珠兒,反而打得二珠異火竄騰,直將這黑手蝕了兩個窟窿,無生玄手居然就此破碎了。
“好得很!”無生魔主冷眉一挑,一雙鷹目綻放異彩,突然又一式玄手向另外一個方向抓去。
這一次,無生玄手取的是衍天君的靈體。但這具靈體與定世衍天碑身碑一體,要捏碎此體,便猶如要捏碎衍天碑,急切間自然無法辦到。可是經此一抓,定世衍天碑巨大的碑身外層竟然逐級塌碎,並且迅速縮小,開始露出核心帶有金澤的本體。
牧蘭衣的神意遭受空前重創,受此牽連她的元神一下子便陷入萎靡,而肉身亦大口吐血。整個萬壽道藏界域皆是以定世衍天碑為根基,碑體承壓之下,界域亦在就此不斷縮小。在神農和無生的巨力交擊之下,波動的壓力數以倍計的激增。
“蘭衣,快回來!”鬼哥焦急的大聲呼喊,但牧蘭衣卻還是沒有回來。
電光石火間,撲上的神農再一次被大神通擊中,幾乎生生削去小半個頭顱,眼見得奄奄一息。而一團白裏透紅的狂雪瘋狂的向無生本體罩去,厚密的像一團雪繭。而就在衍天靈體的胸膛幾乎開始塌陷之際,已經縮小到二尺左右的定世衍天碑突然飛回,將這隻黑手打碎了。
牧蘭衣與衍天君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衍天君目光如同白雷,手擎着定世衍天碑,不帶絲毫感情的望向無生魔主。界域外移天換地,在十位魔君的注目之下,整個萬壽道藏憑空消失。
“成功了么?”牧蘭衣氣息微弱,輕撫着鬼哥的臉,目光迷離的喃喃低語道:“你若真的是他該多好。”
“什麼?”牧蘭衣的聲音在凌亂的轟鳴中幾不可聞,鬼哥不顧遍體折裂樣的疼痛,正為努力為她渡入一縷生機,豈料如泥牛入海,幾乎起不到什麼作用。
牧蘭衣額心透出一縷清光,復又回復了些靈明,當時搖頭道:“快去助神農前輩,勝敗就在傾刻!”
鬼哥深深看了她一眼,亦知此時若不全力以赴,大夥盡數必死無疑。當下猛一咬牙,迅速向已經歪歪斜斜的神農靠攏。哪曾想他剛一靠近,神農就死死的抓住了他的雙肩,瞪着僅有的一隻獨眼,咬牙切齒道:“鬼穀道圖,自今日起就託付給你了,記住,絕不可讓道圖落入這些魔孽之手!”
“啊?!”鬼哥一驚之下,只覺額上如利刀猛刺般的劇痛,原來神農已經用血在自己額上完成了一個帶着腐氣的印記。
下一個瞬間,巨大的黑手已經將神農捏在了手裏,神農猛的噴出一大口腐血,顫着頭道:“我來教你用一次,就這……一次……”
無數道黑線從神農的胸膛中鑽出,穿過又一次打來的無生玄手,也穿過了萬壽道藏。這無數道黑線猶如生生從世間將此一片區域從中分割出來,就此演化成另一方天地。黑線慢慢變得粗大,顯露出結成的無數黑色道紋。不計其數的鬼魂虛影沿着黑色道紋前行,彷彿從來都不曾休止。
衍天君此時擎碑而臨,衍天碑上那股定世無上偉力勃發而出,無生魔主已是極力抵擋,此番竟也是被定世之力鎮住,一時間動彈不得。眼見得一團冰花血影團團聚攏,十數丈空間內,定世之力連同鬼哥等數人盡困其中。唯有神農身上已經爆發出的無數黑色道紋,仍在無所定向的亂竄。
神農痛哼一聲時,其額頭一道烏光破出,一塊黑黝黝的圓形鐵牌慢悠悠翻飛出來,形成一個漆黑陰森的漩渦,開始吞攝周遭的靈力神力。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極限的靈力,變化無窮的玄華之力,沉重如山的定世偉力,淵深無盡的道力,盡皆清晰而又繚亂,幾乎要壓碎人的知覺。
於如此亂力之中,神農狀若瘋魔,無生魔主鷹目如刀,鬼哥驚魂喪志。唯有衍天君神色冰冷,似乎像一尊冰冷的神像,御着衍天碑一寸寸向無生壓去。二者之間不斷有無量神光激烈碰撞,其間的數丈空間如同不斷塌碎。然而隨着道力的鋪展,他們之間的拚鬥受到了難以抗拒的更大的影響。
首當其衝的神農軀體被不斷絞碎,他不斷發出震耳欲聾的痛嘯。可隨着黑色鐵牌與道紋脫體,他的身軀竟然開始不斷重生,亦開始不斷膨脹。就在這不斷的絞碎與重生之際,他的體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但身上出現厚重的體毛,亦生出了尖爪和獠牙。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不像一個人,而像是一隻奇形的鬼怪。
無生見狀亦大為震驚,不禁怒問:“你不是神農,你到底是誰!”
神農一聲驚嚎,竟在一瞬間目中恢復了些許清明。然而他剛欲答話,衍天君一掌揮下正中天靈,隨即一團冰花雪色便將其絞成了塵埃。
“他當然不是。”衍天君回過頭來,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雙手印訣再變,定世偉力更強數籌,將無生魔主一步步壓向那黑色漩渦。
“你……才……是……!”無生髮出低沉的吼喝,一道道魔紋重重向外鼓盪。可那黑色鐵牌散發的道紋實在太過厲害,他發散出來的術法神通之力愈來愈弱。一連數次施展無生玄生消耗亦巨,於對抗定世衍天碑已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然而到了這個關頭,他的殺心反而愈強愈堅。
幾乎是突然之間,無生捨棄了防禦,而爆發出一道驚天黑芒。這道黑芒正中衍天君面門,直延展到其大半個上身。而衍天君略作痛色,雙手猛然壓下,定世衍天碑轟然擊中無生魔主心胸,猛地將其徹底壓進那團黑色漩渦之內。漫空冰花血色與無量藍光一併灌入,如同洶湧的浪潮。
“乾坤定法……鎮伏!”衍天君全身神光猛綻,那巨大的漩渦驀然收縮,不一息間便徹底縮入鐵牌,大部歸於平靜。
可衍天君經此一次施術,額上的黑紋亦同時開裂,透出的烏光經久不絕,如附骨之蛆般猶欲衍生。其全身登時多處生出裂紋,並泛起一道道黑線般的脈絡,彷彿隨時都會就此崩碎。
衍天君身軀一陣搖搖欲墜,啞然笑道:“無生老魔,玄華大士,當真不易對付,差一點就栽在你手裏了。”
“不過,好在我還有一副備用的軀殼。”衍天君來到鬼哥面前,帶着一種詭異的邪笑。“雖然衍天靈身壞了,日後駕馭天碑不免威力大減。但這副軀殼……是道體吧,如此所得更大於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衍天君額頭同樣透射出一縷道紋,與黑色鐵牌及鬼哥間連線一線。藉著這縷道紋的聯繫,他亦真切感應到了鬼哥的不同。
鬼哥受道圖之力浮制,根本動彈不了半個手指。他此時陷入的是個天大的騙局,不管對方是早有預謀還是以什麼手段做到的,但這個衍天君才是真正的神農。這個局不但騙了他鬼哥,還騙過了萬壽蠱母,更騙過了無生魔主,騙過了兩門道統所有的人。
鬼哥暗自嗟嘆,這個神農理該叫神算才是。他將一切都算得如此精準,真他媽是實實在在的算無遺策。怪不得這傢伙始終不肯放自己走,原來是為了派這個用場的。但是接下來,他想要奪舍自己,恐怕不見得能夠成功。當年有位與他一般幾乎算無遺策的高人,同樣也敗在這件事上。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先不談那未經證實的修陀羅不可奪舍之說,就現在自己的神魂狀態,奪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能其激發那詭秘莫測的劫力,甚至是能將其坑入虛境都足以解除危機。怕就怕大仙君神通太廣,也許盡有自己不知道的手段,更何況此人還掌握着鬼穀道圖,一擊不中麻煩就大了。
電光石火間鬼哥正在思索對策。眼看着那塊黑鐵牌沒入自己額上的法印,強大的道力猶如從虛空中打開一條通道,直接向神庭深處沉入,他知曉自己接下來將遭受有生以來的最大考驗。直面一位大仙君的元神,單是把這句話說給自己聽就沒什麼底氣啊。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神農在相距離鬼哥兩三尺之處忽然一聲驚叫,同時雙眼中忽然爆刺出兩隻藍色冰柱。身體瞬間開始散發極寒霜氣,喀喇喇開裂聲不絕於耳。
“元化根絕!天陰封滅!”牧蘭衣如仙樂般的語咒迴響在鬼哥耳後,讓他心中一下湧起了巨大的希望。
鬼哥看見神農的這副軀殼迅速化為一尊冰雕,然後迅速燃起藍色的寒火。連字都來不及吐出半個,就瞬間崩碎成一團寒屑。這團寒屑隨着道紋的回縮,亦漸漸隨紋衍入他的額上法印,身軀也已經逐漸開始恢復掌控。
那麼,現在自己神宮裏封印了一幅道圖、一尊定世衍天碑、一片萬壽道藏、一道殺戮法則、一個玄華大士,還有一個大仙君……這好像有些亂,雖然暫時不曾感覺到什麼異常,但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啊。
然而當鬼哥轉過身來,卻看見了更加讓他寒毛驚乍的一幕。牧蘭衣結印的雙手已經凍結一處,那藍色寒火之中,她的雙手與大半手臂都在不斷化為寒煙,此刻已經幾銷成骨。額內透出的那縷清光正在迅速減弱,彷彿眨眼間便會就此熄滅。
“我……我封印他了,真的成了。”牧蘭衣像是絲毫感覺不到失去雙臂的痛苦,一張蒼白疲憊的俏臉上滿是凄美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