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下 結合盟活羅詐敵

第五回 下 結合盟活羅詐敵

第五回下結合盟活羅詐敵

再說遼人祖祖輩輩生活在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以放牧為生,喜好遊獵。其時正是遼興宗當皇帝之際,遼國曆經太祖、太宗、世宗、穆宗、聖宗六代帝王,前後長達一百三十多年,這時已經十分強大。遼國君臣奴役諸國,養尊處優,整日以遊獵為戲。因為這個緣故,對名鷹嗜之如命。其時有一種名鷹生活在遙遠的東海之濱,這種鷹體貌雖小,卻又十分矯捷俊健,擒捉鵝鷺諸鳥猶如探囊取物,時人因其生活之地而取名,號為“海東青”。遼國皇帝在每年之內,都要不時派人向沿海諸部落索取海東青,這些被遣的人稱為“鷹使”,為此還專門修了兩條便道,稱為“鷹路”。一條沿混同江以北經過五國城直通海濱,一條經混同江以南經過烏林答部落直通東南沿海。這兩條鷹路,都要從完顏部落經過。為了及時進貢“海東青”,女真人之中生活在沿海的諸部落之眾要冒着生命危險,日日夜夜,守候抓捕,歷盡千辛萬難。“鷹使”到了女真人諸部落,更是肆行無忌,為所欲為。諸部落之眾身受其茶毒之苦,早已是怨聲載道,忍無可忍了。

過了數月,遼國林牙耶律曷魯又一次來到了納葛里村。這一次不曾帶領一兵一卒,僅僅帶了三名隨從。烏古廼心中明白,暗中對多保真說道:“遼人此來,是為了索取海東青。往年都在十月底,今年卻提前了二三十天。”多保真說道:“天賜之機,不可輕易錯過。”烏古廼說道:“為了交納海東青,女真人吃盡了苦頭,還要說它是天賜之機,令人大惑不解。”多保真說道:“首領不是想消滅石顯嗎,我以為欲滅石顯,在此一舉。”烏古廼說道:“賢妻有何錦囊妙計,只管說個明白”。多保真說道:“若能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何愁石顯不滅!這就叫借刀殺人之計!”烏古廼聽言,連聲讚歎道:“好一個借刀殺人,果然是妙計,妙計。”

當下,多保真精心精意準備了一桌佳肴,宴請耶律曷魯及其隨從。果然是山珍海味,噴香撲鼻。多保真雖不飲酒,卻殷勤相勸。當酒酣意濃之時,多保真把杯獻歌道:

啊喇咪,啊喇唻!

白山巍巍,高聳入雲,

黑水滾滾,東入海濱。

白山土沃,黑水林深。

養育着一代女真人,

我們是勤勞勇敢,百折不撓的女真人;

啊喇唻,啊喇唻!

飲宴之間氣氛融融,賓主開懷暢飲。多保真見耶律曷魯興緻正濃,乘機進言道:“林牙這次前來,不就是為了取幾隻海東青嗎?如此區區之事,何必親嘗風霜之苦?林牙只管放心居於此間,也可以到百十里之外的山上打獵消遣。我且遣小兒輩前去,不過數日,即可攜帶海東青而歸。”耶律曷魯說道:“既然盛情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有勞了,有勞了。”烏古廼舉杯說道:“好說,好說。來,乾杯!”

多保真辭席而去,返回居室,立時喚來第四子頗刺淑,對他說道:“你可從部落之中挑選數名壯漢,前往烏林答部落。不管採用何種計策,只要惹得石顯大動肝火,就算大功告成。但要謹慎,不能落入石顯之手。”接着,又對二兒子劾里缽說道:“你可帶領五十名兵卒,一定要器甲整齊,刀槍明亮。從孩懶水烏林答部落經過之時,還要吶喊叫罵,故意讓石顯知道。就說是奉命去取海東青的,引誘石顯阻斷鷹路。如果石顯中計,即可佯攻一番,撤兵而歸。謹慎用事,不可戀戰,不能有人落入石顯之手,否則將誤大事。”二人奉命,各去準備。

次日,頗剌淑率領十名壯士,上馬而去。下午,他們來到了孩懶水之畔,但見落日如金,林鳥啁啾。頗刺淑吩咐諸人,將所乘馬匹藏於密林之內,潛行接近了烏林答部落,在一處蘆葦叢中隱蔽了起來。透過草叢縫隙,可以望見烏林答部落周圍的一切。有幾個人騎馬從草叢旁邊飛馳而過,捲起的飛塵嗆的他們差一點咳出聲來。他們盡量屏住呼吸,憋得眼淚直流。

夜幕低垂,四周的一切開始變得朦朦朧朧。頗剌淑將十名兵卒分成兩路,潛往村落之中。進入部落西頭的幾個人點燃了數間茅屋,剎那之間,但見煙焰漲天,繼而又傳來了凄厲的哭叫之聲。部落中人聞訊,都忙着趕來救火。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十幾支火箭射向了烏林答部落的村東頭,又有七八家房屋燃燒了起來。須臾之間,部落之內人喊馬嘶,亂成一團。頗剌淑吩咐眾人,扯起嗓子高聲喊道:“石顯老賊聽着,我們是完顏部落中人,奉了首領烏古廼之命而來。速快納款歸順,否則玉石俱焚!”喊聲未絕,忽然聽見村中響起了殺亂的馬蹄聲。藉著村頭的火光,只見數百騎蜂擁而出。頗刺淑看的一清二楚,冷笑數聲,遂上馬馳回。

到了第三天,劾里缽率軍來到了孩懶水,果然發現石顯遣人佔據了各個關口要隘。劾里缽高聲喊道:“石顯聽着,我奉了遼國皇帝之命,前往海濱取海東青名鷹。請你消釋前嫌,放我們過去。切切不可執迷不悟,自取敗滅!”話音未落,只見石顯催馬而出,全身披掛,手執長槍,一幅臨戰的姿態。石顯大聲罵道:“豎子休得誑人,烏林答部落中只要有我石顯在,你們的陰謀休想得逞!”劾里缽說道:“石顯,你競然敢於阻斷鷹路,難道說就不怕惹怒了遼人?”石顯說道:“豎子休得以遼人壓我,我石顯可不是那種膽小怕事之人!”劾里缽聞言,催軍來戰。石顯見了,將身閃入隘口之內,喝令守軍放箭。劾里缽虛張了一番聲勢,也就撤軍而歸。

其時,耶律曷魯正在烏古廼的家中,等待着劾里缽的消息。過了數日,他聽說劾里缽返回村中,不由得喜出望外。暗想:“往時來取海東青,都要經過一番周折。這一次卻又如此順利,烏古廼、劾里缽父子可算得上是忠勤於王事了。”立即傳令召見。誰知見面之後,只見劾里缽他臂上帶着箭傷,一臉的怒容,心中不覺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劾里缽說道:“林牙有所不知,真是一言難盡。可恨石顯老賊,率軍阻住鷹路。我欲催軍奪路,被其亂箭射回。這一箭之仇,不能不報。”其時,烏古廼也在一側,聞而大驚道:“想不到石顯有此包天大膽,待我親自去取海東青,看他還有何話可說?”耶律曷魯說道:“石顯橫蠻難制,前時來捕叛亡之人,拒不從命。今日競敢阻斷鷹路,真是可惡之極!也罷,我和首領同去,看那石顯有何招數!”烏古廼說道:“如此更好,卻不知林牙打算何時動身。”耶律曷魯說道:“皇上催要海東青甚急,豈敢怠慢?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烏古廼和耶律曷魯策馬來到孩懶水,果然看見各個隘口都駐有重兵,不讓通過。烏古廼對守御兵卒說道:“快請你們首領出來,我有話說。”過了一會,石顯全身披掛而出,冷笑一聲,說道:“烏古廼,你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你有什麼話,就和我手中的鐵槍說吧!”說罷,將手中鐵槍抬了抬,分明是在挑戰。烏古廼說道:“首領休要疑心,小兒輩欲從此處經過,你不答應也就是了。我來借路,難道你也不留一點情面?”石顯說道:“烏古廼休要花言巧語,你們父子五次三番與我作對,我看你也是機關算盡,痴心妄想!”烏古廼說道:“你不答應也罷,我也不勉為其難。耶律曷魯牙林在此,他有話要同你講。”耶律曷魯見二人相持不下,進前說道:“石顯首領,久違了。我奉了遼帝之命,往取海東青名鷹。請你讓開大路,使我通過。”石顯大笑道:“不知烏古廼從何處請來的潑瘌,競敢冒充遼國林牙之名,前來誑騙於人!”烏古廼說道:“石顯,你也太狂妄了,競敢蔑視****大臣。如此作為,豈有此理!”石顯冷笑道:“烏古廼休要猖狂,人人稱你為活羅,我卻不怕你。今日見你人少力弱,即使殺了你,世人也會笑我無能。放你回去,可將完顏部落之兵盡數搜羅而來,我與你決一死戰!”說罷,返馬入隘,再不出來。耶律曷魯見狀,只氣的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大聲說道:“反了、反了,不除石顯,難通鷹路!”

耶律曷魯回到上京,見了遼興宗,奏道:“烏林答部落首領石顯目無****,阻斷鷹路,請陛下發兵征討。”遼興宗聞言大怒道:“鷹路被阻,使朕到何處去取海東青?”即以將軍魯不古為帥,率領三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奔烏林答部落而來。

石顯得知遼軍阻隔孩懶水結陣,這才慌了手腳。親率部落中人牽牛載酒,前來****。見了魯不古,石顯獻上****之物,又對他說道:“偏壤鄙陋之人,豈敢與大國為敵。”魯不古責讓道:“既然如此,為何膽敢阻斷鷹路?”石顯辯解道:“只因為多次受到完顏部落首領烏古廼的侵襲和騷擾,這才分兵守隘。其實,並無阻斷鷹路之意。”魯不古說道:“諸部落之間的事,我不想去管它,卻望能遵循兩條。其一,先把諸隘的守兵撤走,使得鷹路暢通。其二,與我一起入朝面見皇上,聽候皇上處置。”石顯聽言,唯唯諾諾,不敢違命。於是,將守軍全部撤離。魯不古撤軍之時,石顯不敢親往,派遣兒子婆諸刊入京謝罪。路經納葛里村,烏古廼對婆諸刊饋贈極厚,又對他說道:“誤會,莫名其妙的誤會。我將先行前往上京,面見遼帝,替你父子說情。”多保真將魯不古和婆諸刊殷勤挽留數日,這才為之送行。婆諸刊到了上京,向遼興宗請罪,遼興宗賜予極厚,又對他說道:“你父親為了本部落之事,責無旁貸,亦在情理之中,不應懷有疑懼之心。他為何不來呢?朕極想與之相見。”婆諸刊聽了,大為感動,心中想道:“烏古廼首領是一個有情有意的人,寬容大度,與人為善。都是我父親眼光短淺,四處樹敵,結果還是害了自已。”至此之後,完顏部落與烏林答部落暫時相安無事。

再說從完顏部落向東直至海邊,沿混同江上下順序分佈着五個大的部落,時稱五國城。這五個部落為:剖阿里、盆奴里、奧里米、越里篤、越里吉。其時,五個部落都歸遼國所屬,遼帝設立五國節度使統領其地。五國城濱海之地也出產海東青名鷹,遼國也開闢了一條去取海東青的通道,稱為五國城鷹路。這一年五國城諸部落因為遼人索求海東青不已,不堪受虐,皆有反叛之心。其所屬蒲聶部節度使拔乙門率先起兵,阻斷了鷹路。遼興宗意欲要派兵征討,先遣大臣耶律同干來向烏古廼傳諭會兵旨意。烏古廼先將耶律同干安排住下,前來與多保真商量對策。多保真問道:“遼人前來,所為何事?”烏古廼說道:“五國城蒲聶部拔乙門率兵叛遼,遼人告諭我們會兵征剿。”多保真問道;“首領作何打算?”烏古廼說道:“難、難!發兵難,不發兵也難!”多保真說道:“這是為何?”烏古廼說道:“五國城諸部落和我們一樣,同受遼國君臣欺凌,若是發兵,豈不是助紂為虐,自殘兄弟?若不發兵,遼國君臣又將以何等眼光看待我們?那時,勢必將自已置於嫌疑之地了。”多保真說道:“依我之見,發兵方為上策。”烏古廼說道:“若是如此,我一定會被諸部落之人視為無信無義之徒,又有何面目立足於女真人之中!”多保真說道:“若是發兵,其利有三。遼人並無出兵之意,其實是想借我之力討叛。我不出兵,遼人必定要發兵征討。深入女真人之境,其敝極大。我若發兵,以計阻遼人於外,其利一也;舉兵討叛,如能擒得拔乙門獻於遼帝。遼人念我之功,信而不疑,假借遼人之勢而威服諸部落,其利二也;其後,再以利害關係往說遼帝,迫使遼國君臣釋放拔乙門歸國,五國城諸部落只會遷怒於遼人,也會更加念我之德,其利三也。”烏古廼聞言大喜,即欲回覆耶律同干會兵之日,多保真說道:“只可以計智取,不可發兵討伐。大兵一動,必有傷亡。傷亡一生,必結怨仇。冤讎一結,何時方休?當今之計,擒賊擒王,只要將拔乙門生擒活捉,大事可定。”烏古廼說道:“欲捉拔乙門,談何容易!”多保真說道:“人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願身入危地,以計活捉拔乙門。”

次日,烏古廼同耶律同干說道:“如果以兵討伐,非為上策,叛兵若是避我兵鋒,退保險阻。我軍不熟地勢,豈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成功?”耶律同干說道:“依首領之見呢?”烏古廼說道:“不必動兵,可用計取。請天使少住數日,即可將拔乙門擒獲”。耶律同干說道:“若能如此,豈不更好?功成之日,我將親與首領請功!”

於是,烏古廼遣人四處傳言,說要興兵伐遼。消息傳入五國城蒲聶部落,拔乙門聞而大喜道:“烏古廼若能起兵,與我遙相呼應,大事可指日而成。”即時遺人與完顏部落聯絡。烏古廼為了使拔乙門深信不疑,特請多保真與三子劾孫一同前往,其實是作為人質。

多保真見了拔乙門,對他說道:“首領欲以區區一部族之眾,對抗遼國,其雄略膽識足以使人欽佩。又聽說遼人馬上就要出兵來攻,首領能否確保全勝?”拔乙門說道:“遼人欺人太甚,因此舉兵與之作對。至於勝敗之事,胸無成算,難以預料。”多保真說道:“遼兵若來,為首領之計,最為上策者莫過於避其鋒芒,退保險阻,怠敵疲敵,乘隙而攻。遼人求戰不得,則深溝高壘,設險自固,以舉國之力,與首領相峙。長此下去,是對蒲聶部落有利呢,還是對遼國有利?”拔乙門說道:“長圍久困,蒲聶部落必危!”多保真說道:“完顏部落與遼人結怨極深,只所以隱忍而不發者,是因為勢單力薄,時機未到。聽到首領起兵,莫不拍手稱好,躍躍欲動。為首領計,不如與完顏部落結為會盟,互為聲援,共抗遼兵。”拔乙門說道:“久聞烏古廼節度使疏財仗義,為一時豪傑。久有結交此心,卻又無緣得見。”多保真說道:“其實,烏古廼也很仰慕首領之英雄豪氣。兩個豪傑聯手,必然能聳動天下了。”商量既定,多保真即遣劾孫返回納葛里村送信。不出數日,劾孫又馳至蒲聶部落,向多保真送來了口信。其時女真人還無文字,只好靠口語傳遞消息。多保真急告拔乙門道:“烏古廼已答應與首領歃血為盟,但不知首領意下如何?”拔乙門聞而大喜道:“有了活羅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多保真說道:“事不宜遲,只應從速。再過兩日,就是黃道吉日,最為合適。至於會盟之地,又以何處為好,就在首領的一句話了。”拔乙門說道:“我願意盡主人之情,恭候烏古廼首領大駕光臨蒲聶部落。”多保真聞言,回頭對劾孫說道:“速回告訴爹爹,作好準備,前來蒲聶部落!”

烏古廼聞信,喜出望外,說道:“賢妻之智,難有人比”。即日帶了劾里缽,頗剌淑兄弟二人,急赴蒲聶部落。拔乙門一見,奉為上賓。二人遂歃血為盟,對天立誓,同生共死,誓滅遼國。結盟已畢,烏古廼相邀拔乙門前往完顏部落,共商滅遼大計。拔乙門深信不疑,慨然應允,也只帶了兩人為隨從,多保真與劾里缽也隨之返回。

當晚,烏古廼安排拔乙門與隨從分處而宿,拔乙門也不疑心。半夜之時,酣睡之中的拔乙門被人用繩索捆成一團。他猛然驚醒,這才發現已經中計被縛,心中大怒,大罵不止。烏古廼說道:“請首領息怒,我不這樣作,遼人就要對完顏部落用兵。為時勢所逼,不得不出此下策。”拔乙門大罵道:“忘義匹夫,我拔乙門中了奸計,為人暗算。今日一死,永不瞑目。嘿嘿,二十年輪迴,還是一條好漢!”烏古廼說道:“請首領委屈一時,我有計擒你,就有計救你。”拔乙門聽了此言,連連搖頭,冷笑不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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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國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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