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是與事
馬士英一行人從慈寧宮後殿出來往前殿而去,這時宮內的抵抗已經被消滅,慈寧宮裏站滿了馬鋮的護軍親衛,看到馬士英一行紛紛躬身行禮。
馬鋮臉色陰沉的跟在馬士英的身後,今天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馬鋮的控制,原本在城外預計好的事情一件沒成功,現在卻要重新走回以前的老路,這怎能讓馬鋮心甘。想到這馬鋮揮手叫來邊上的一個千戶,低聲安排他一些事情,那千戶連連點頭,然後飛奔而去。
慈寧宮內的朱倫奎大概從出生到現在都沒經歷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事情,以前從流寇手中逃出來的時候,雖然十分驚險,但是朱倫奎身邊一直跟着大量的侍衛保護,像今天這樣身邊只有盧九德一人還是第一次。
朱倫奎擔驚受怕的站在馬宏寧身後,手中緊緊抓着馬宏寧的衣袖,生怕自己這位母后不管自己。
馬宏寧表面上雖然鎮定,但心中也在忐忑不安,她一個弱女子面對滿屋數十個殺氣騰騰的士兵,能堅強的面對就已經很不錯了。就這樣雙方對峙了兩個時辰,馬宏寧都有些站不住了,幸好這時門外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一個正是馬宏寧的父親馬士英。
馬宏寧看到自己的父親與大哥平安無事,心中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同時馬宏寧驚喜的問道:“爹,大哥!你們平安無事?”
馬士英先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多謝太后挂念,臣有驚無險,平安無事!”
馬士英說完看向馬宏寧身後的朱倫奎,雙目一紅,跪下哭道:“陛下,臣輔助陛下這四年來兢兢業業,生怕有什麼紕漏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列祖列宗!可是陛下竟然聽信小人盧九德的讒言,要謀害臣父子,臣已經心灰意冷,現在請求陛下批准老臣致仕!”
馬士英剛說完,身後的張捷等人也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大明立國二百七十餘年,還未發生過此等醜事!閹宦猖狂如此,臣等也無心國政,請陛下批准臣等致仕!”
跟着馬士英來的幾個人都跪在地上準備辭官,連馬錫這樣的丘八都一同跪地,只有馬鋮還站在後面,滿臉怒容的看着朱倫奎。
朱倫奎現在最怕的就是馬鋮,看到馬鋮這樣看自己,趕緊說道:“諸位愛卿快請起,這都是朕的錯,與你們無關!”
朱倫奎說完看到馬士英等人還跪在那裏,知道今天這件事自己不拿出點誠意是不能結束的,沒辦法只好接著說道:“朕年輕氣盛,不知道諸位愛卿的苦處,同時聽信小人讒言,以後一定改之!”
朱倫奎說完看這些人還一動不動,沒辦法朱倫奎只好看向太后馬宏寧,希望太後站出來為自己說幾句好話。
馬宏寧嘆了口氣,沒辦法只好說道:“爹,皇帝已經已經知道錯了,你們還想怎樣?難道真要逼迫皇帝退位不成?”
聽到女兒說話,馬士英直起腰說道:“既然如此,請皇帝下旨將閹宦盧九德滿門抄斬!”
邊上的盧九德一聽嚇得趕緊跪倒叫道:“皇爺,您不能殺老奴啊!老奴可都是按照您的意思辦事!”
朱倫奎自顧不暇,哪裏能管一個死太監死活,同時聽盧九德將自己賣了出去,氣得點頭說道:“可以,朕答應你們!”
馬鋮聽朱倫奎這麼說,揮手讓殿中士兵將盧九德拖了出去,這時盧九德已經嚇得屎尿直流,一行水跡從慈寧宮延伸到門外。
馬士英說完后閉眼不語,他身後的田仰看到機會來了,直起身子說道:“陛下,元輔勞苦功高,為國操勞,臣以為陛下以後可以將國事託付元輔,陛下在後宮掌總即可!”
田仰說的輕鬆,但這可是大事,明代沒有丞相,內閣大學士只是皇帝的機要秘書,無論事情大小最後只能報給皇帝批准,雖然以前有司禮監負責批紅,可是名義上最後負責的是皇帝。
現在田仰讓皇帝交出批紅權,這樣馬士英手中就握有票擬與批紅兩項權利,也就是提案與批准都是馬士英一人決定,這個權利已經屬於明朝之冠,比開國初期的丞相李善長、胡惟庸、明中期的張居正權利還要大。
朱倫奎雖然水平一般,但也不是草包,這樣下來自己完全被馬士英架空,自己真的成為一個傀儡皇帝。所以在聽田仰說完后,朱倫奎猶豫不決不肯答應。
馬鋮看到朱倫奎猶豫,怒道:“皇帝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剛才盧九德說的都是真的?”
盧九德剛才說出自己受皇帝指派才要殺馬士英,但是屋中人都當沒聽見,可是馬鋮現在提出來就不同了,身為皇帝你竟然派太監刺殺當朝首輔,這已經夠皇帝退位的罪名了。
馬宏寧看皇帝還在猶豫,剛才又聽盧九德說受皇帝指派,心中生氣,皺眉問道:“皇帝,不就是將國事託付元輔嗎?以前不也是這樣嗎?如果皇帝不答應,那哀家也不管了!”
朱倫奎現在唯一的擋箭牌就是太后馬宏寧,現在聽馬宏寧這麼說,心中衡量在三,還是自己性命最為重要,沒辦法只好說道:“朕以為田愛卿所言極是,朕這就下詔,將國事託付給馬卿!”
朱倫奎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太監,他自己文化水平不夠,這個聖旨只能由馬士英等人來寫,越其傑看到這是個機會,站起來說道:“那臣就為陛下草詔!”
越其傑雖然不像楊文驄那樣書畫雙絕,但也是一個文學家,很快就將一封聖旨寫完。
完事後越其傑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寵幸小人,負諸位臣工厚望,朕心愧疚!現將國是託付馬士英,大小國是咸決於英!欽此!”
越其傑偷換概念,將事換成了是,雖然二字讀音相同,但所代表的含義完全不同。事代表的是事情,也就是說全國上下所有事情都歸馬士英管,這樣馬士英權利雖然比以前增大很多,但是本質上沒有改變。
是字就不同了,是代表的決定,也就是說以後這個國家交給馬士英了,所有決定權都交給馬士英,皇帝我要當甩手掌柜。
朱倫奎是個半文盲,他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但是馬士英一黨可都是進士,深知這其中的門道。
馬士英深深的看了越其傑一眼,感謝之情不言而喻,可是馬士英身後的張捷、楊維垣、楊文驄三人卻滿眼的擔心。他們雖然是馬士英一黨,但他們心中更忠於大明王朝,如果這封詔書成為事實,那朱倫奎就會成為第二個漢獻帝。
楊維垣這個歷史上為朱由崧滿門自殺殉國的忠臣,看到越其傑曲解皇帝的意思,站出來想要為皇帝說話。可是楊維垣還沒站出來,馬士英卻先說道:“既然陛下同意,我等就護送陛下回乾清宮,然後在詔書上用印!”
這份詔書是國家的正式文件,除了要蓋有玉璽外,還要有內閣的印璽。朱倫奎逃出來的匆忙,哪裏能將玉璽隨身攜帶,所以還要回到乾清宮才能蓋上正式的國家玉璽。
朱倫奎聽馬士英這麼說,害怕馬鋮將自己騙出去一刀殺了,沒辦法只好再次看向馬宏寧。
馬宏寧知道朱倫奎怎麼想的,對馬鋮問道:“二弟,你要保證皇帝的安全!”
剛才在後殿馬鋮已經答應馬士英了,現在自然不能反悔,馬鋮說道:“請太後放心,只要皇帝承認錯誤,那臣就是大明的臣子!”
得到馬鋮的保證,朱倫奎才長出一口氣,在馬士英等人的陪同下,離開慈寧宮回到乾清宮。
馬士英一行上百人,護送朱倫奎回到乾清宮,到門口發現這裏早已經站了五六個人,走近一看,為首的是東林黨的錢謙益、黃道周等人。
馬士英看到東林黨這些人就是眉頭一皺,這個關鍵時候這幫傢伙怎麼來了?現在整個皇宮都在馬鋮手中,如果沒有馬鋮的肯首,這幫傢伙根本進不來。
馬士英轉臉看向馬鋮,馬鋮趕緊裝成一臉無辜解釋道:“爹,皇帝的旨意要內閣行文才有效力,兒子將內閣廷臣都找來,也是為父親幫忙!”
馬士英知道馬鋮肯定有什麼小心思,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目前最為重要的是如何收拾東林黨這幫傢伙。
錢謙益、黃道周等人知道皇帝要收拾馬氏父子,但具體時間並不知道,今天早上發現城內都是士兵,這些人知道昨晚上肯定是皇帝得手了。
錢謙益一開始滿心歡喜,只要馬士英被殺,那新的內閣首輔鐵定是他,想到這錢謙益淚流滿面,自己一輩子官場不順,沒想到臨到暮年還能過一把首輔的癮。
錢謙益的春秋大夢做的很爽,但沒到中午,他的美夢就被驚醒,因為馬鋮的新軍入城了。
得知消息后錢謙益長嘆一聲,看來自己還是棋差一招,現在馬鋮沒死,那死的就應該是自己了。
錢謙益預料的很准,很快錢府門外就來了一群軍人,不由分說就將錢謙益抓走。和錢謙益一起的還有黃道周、祁彪佳、王鐸、解學龍等東林黨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