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上）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長着丁香，把回憶和慾望參合在一起，又讓春雨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荒原》

這件事就在院長的干預下拍板定下來了，黎歌不知道陸楠潛是否願意，也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陸楠潛，耳邊的聲音她一概聽不進，望着陸楠潛的臉開始思緒亂飛，她突然有點理解許多公司禁止辦公室戀情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着實尷尬。

陸楠潛送走院長，一回頭就看到黎歌還在原地傻站着，目光茫然沒有焦點，一看就是在神遊。他皺了皺眉，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不動聲色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總算喚回黎歌不知遊離到哪的魂魄。

黎歌垂下頭，眨了眨因為睜着太久而感覺酸澀的眼睛，也不看他，跟在陸楠潛身後進了實驗室。

好在實驗室夠大，陸楠潛進了自己的辦公區以後，黎歌總算自在了幾分，看了一會兒令人頭疼的算法，也就捱到了飯點，黎歌抬頭看了看陸楠潛的辦公區禁閉的門，緩緩收回了目光，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吃飯。

剛走到一樓，就遇到了結伴而行的課題組成員，黎歌前段時間忙，再加上有意避着沈彥北，已經很久沒和他們聯繫了，乍一碰見，氣氛竟有幾分尷尬。黎歌看向魏晗，她也正看着黎歌，目光中有幾分陌生和複雜。

還是沈彥北先打破了尷尬，他朝黎歌溫和的笑笑：“師妹準備去吃飯嗎？一起吧。”

看着沈彥北坦然的目光，黎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倒是她一直小心眼了。黎歌對他笑了笑，正準備點頭，一聲不輕不重的咂嘴聲讓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黎歌看向聲音的來源，那人也正挑釁地回看着她，面對周青青不善地目光，黎歌覺得莫名其妙，卻也明白她明顯的意圖，非常抗拒黎歌加入他們。

對視片刻，周青青看她一副一無所知的懵懂模樣，忍不住冷哼一聲，之前還真沒看出來，黎歌也是個裝無辜的好手，她語氣不善地開口：“怎麼今天沒有和你老闆一起？”

若是平常被問起，黎歌大可以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經過昨晚的事情，突然別人對她提起陸楠潛，她竟語塞，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在周青青意有所指的逼問下，她只乾巴巴地憋出一句：“他在忙。”

周青青嗤笑了一聲，平時黎歌和他可是形影不離的，怎麼偏偏今天特別忙，大概是陸教授也被她纏的煩了，陸楠潛那邊沒空，立馬找到這邊的沈彥北，倒是一刻也不寂寞。她的目光在黎歌的身上掃了一圈，意味深長。她準備再說些什麼，就被沈彥北不輕不重地打斷了：“先去吃飯吧。”

黎歌在周青青明顯地敵意中，面色也漸漸冷了下來，她不再理會周青青，對沈彥北抱歉地笑了笑：“師兄，我還有事，你們先去吧。”

沈彥北對風言風語多少也聽說過，這時候刻意維護她反而不好，引得流言更甚，他看了一眼黎歌，朝她點了點頭算是默認，轉身就離開了，其他組員也跟着一起走了，只有魏晗磨磨蹭蹭地不走，她看着黎歌，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黎歌按下心中雜亂的心事，眯着眼睛朝她露出笑臉，伸手在魏晗的肩膀上拍了拍：“有話快說，別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

聽了黎歌的打趣，魏晗的神情並沒有輕鬆多少，她勉強地笑了笑，好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麼僵硬，她湊近了幾分，猶豫了片刻，還是壓低聲音開口：“有些話我也不知該不該說，但是最近實在是……黎歌，你是不是和陸教授談戀愛了？”

計科院就這麼大，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了，黎歌心裏一驚，想起昨夜，她有幾分心虛，她努力鎮定下來，問道：“你從哪聽來的？”

魏晗見她不否認，有些急了，聲音也提了幾分：“難道你真的……”

黎歌被她突然拔高的音調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她的嘴，她極力的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平靜一點，半真半假得開起玩笑：“陸老師是挺帥的，但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啊，你這都是哪裏打聽來的小道消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不是師生戀，魏晗想起另一則傳聞，試探着問：“那你和沈師兄……”

聽到這兒，黎歌也明白了，她好笑的看着魏晗，反問道：“我們怎麼了？就是很純潔的同門師兄妹關係，我倒是很好奇，誰這麼關心我的感情問題，比我爸媽都上心。”

當事人都否認了，魏晗鬆了一口氣，她看着黎歌的臉，突然有些不忍心告訴她，傳言比她以為的難聽多了。

黎歌看她不說話，試探地問道：“到底是什麼八卦啊，說來聽聽，讓我這個當事人蓋章認證一下。”

魏晗勉強笑了笑：“美女總是輿論的焦點嘛，既然都是無稽之談，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必放在心上。這些人真是的，一點沒有根據的事情就拿出來瞎說。我去吃飯了，要不要一起去？”

黎歌有心事，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她：“我還有點事，你先去吧。”

魏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聽到黎歌叫她的名字，她停住腳步疑惑地回頭，黎歌的神情有些疲憊，還有遮掩不住的迷惘，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相信我嗎？”

這個問題問出口后，黎歌自己先笑了，她心裏太亂了，亂的沉不住氣，說到底那些毫無依據的流言四處亂傳她能如何，魏晗信不信她又有什麼關係，是黎歌心裏心事太多，才會問出這樣的傻問題。

魏晗神情有幾分錯愕，看着黎歌，任何一個女孩子陷入這樣的流言蜚語中，都會傷神吧。回想起黎歌平日裏的笑臉，她突然湧上一陣心疼，她朝黎歌笑起來，像是撥開雲層的陽光，溫暖熱烈：“當然！”

黎歌朝她淺淺一笑，揮了揮手，魏晗再一次對上她笑得彎彎的雙眼，似乎被她鮮活生動的模樣感染了，心情突然間就豁然開朗了。魏晗後來回想起來，這似乎是黎歌最後一次朝她這樣笑了，像是開到荼蘼的暮春花團，很快就凋零，從此，再也沒有在她面前綻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