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雖說是最親切的人,一次離別,回劃開兩個人生;在微明的曙色里,想像不出更遠的疏淡的黃昏。

——唐祈《十四行詩》

大概這段時間神經緊繃,又連着熬了兩個星期,一下子放鬆下來,黎歌推遲一個星期的大姨媽終於姍姍來遲,而且來勢洶洶。黎歌猶豫了不過兩秒鐘,就決定翹掉下午的網絡程序設計,回家睡覺。

小腹疼的厲害,像有個鋒利的刀片在攪動。黎歌出了一身冷汗,蜷着身子側躺,這一覺睡得不安穩,昏昏沉沉,似睡似醒。

手機響起的時候,黎歌只想假裝沒聽見,扯被子蓋過腦袋。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並不知趣,手機堅持不懈地響着。黎歌一腳踢開被子,捂着肚子伸手去摸手機,是陸楠潛。

黎歌接起來,聲音裏帶着難以察覺的委屈,像是撒嬌:“喂。”

陸楠潛那邊很吵,黎歌弱弱的聲音被人群蓋過去,陸楠潛聲音清冷又熟悉:“黎歌,你在哪?今天報告廳有個學術會議,你怎麼沒來?”

黎歌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2:45了,還有十五分鐘開始。黎歌按了免提,把手機擱到一邊,一邊換衣服一邊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最近事情有點多。”

陸楠潛的語氣變得嚴厲:“黎歌,你做事都要靠人提醒的嗎?學術會議也說曠就曠,一學期4個學分,你還要不要了。”

酸澀的眼淚一下子湧上了眼眶,不是因為他的批評和責備,也許是黎歌現在的心情,也許是陸楠潛的語氣,堵得她無處宣洩。

陸楠潛聽電話那端安靜了下來,緩和了語氣:“快點過來吧,我在這等你。”

黎歌掛了電話才看到手機上一連串的消息,有魏晗的,有師兄的,群里的通知,都是提醒她今天下午的會議。

當她氣喘吁吁跑到禮堂時,幾乎座無虛席了,講座還沒開始,會場裏亂糟糟一片,黎歌一邊低頭髮微信聯繫魏晗,一邊四處張望着。

以往的講座,禮堂里總是稀稀落落。S大要求研究生必須聽五十場以上的報告,聽得次數多了,大家都興趣缺缺,都各自找個角落完成自己課題組的項目,只是換個地方做自己的事。

今天卻座無虛席,前面幾排坐着的都是院長和教授以及本科的一些授課教師,左下台腳處是本次講座的組織人員和幾個研會的宣傳部成員。

陸楠潛一眼就看到她單肩背着包,一手握着手機四處張望,她還是不愛戴眼鏡,眯着眼看東西,像極了一隻貓。

角落裏的魏晗注意到了她,站起來沖她揮手,生怕她看不見,出聲叫道:“黎歌,這裏!”

黎歌的目光繞着禮堂逡巡一周終於看到她,如釋重負,笑着朝魏晗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看到了,朝着禮堂東北角走去。

“坐那麼偏能聽到什麼?”陸楠潛涼涼的聲音在黎潤身旁響起,黎潤沒有防備,這才發現陸楠潛站在主席台旁,旁邊是一群忙碌的學生會組織部的學生。

陸楠潛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毛衣,在一眾教授中,更顯年輕,有幾分學生氣。袖子鬆鬆的推到手肘處,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手臂,纖長而結實。

陸楠潛見她獃獃的看着自己沒什麼反應,似乎有些不耐煩,伸手指了一下:“我的東西放在那邊第三排,給你留了一個位置,你坐那邊。”

黎歌實在沒什麼精神,點了點頭,一手捂着小腹就往陸楠潛指的那一片走。

陸楠潛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神情懨懨,臉色白的像一張紙,不甚精神的樣子,腦門上密密的冷汗。快十一月了,就算是一路跑過來,也不至於出這麼多汗。

黎歌走到第三排,掃了一圈才找到陸楠潛的東西,很簡單的一個黑色牛皮筆記本,還有一隻Visconti簽字筆。

有錢且任性,黎歌默默吐槽。

黎歌正胡思亂想着,筆記本的右邊的位置探出一張臉,似笑非笑:“學妹,這次來的蠻早的嘛。“

黎歌這才注意到李儀,黎歌皺了皺眉頭,這個人還是這副樣子,話里總是帶着小鉤子。

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如學姐積極。”就和她隔着一個空位坐下了。

小腹還在隱隱作痛,黎歌拿出筆記本攤開,就趴下了。

手機嗡嗡嗡的震起來,黎歌掏出手機,魏晗的消息發過來:“看到你被帥老闆截胡了,你就安心坐那吧,小心旁邊帶刺的小白蓮。”

黎歌噗的笑出來,李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黎歌沒理她,逕自回復了幾條消息,然後打開消息通知群,看今天主講人信息和講題。

黎歌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后,忍不住驚愕地抬頭。剛才進來時匆忙,又光顧着和陸楠潛說話,沒注意到他身邊是顧文彬,原來他現在在某著名獨角獸公司區塊鏈部門做技術顧問,和黎歌研究方向一致,難怪她姍姍來遲陸楠潛會那麼生氣。

陸楠潛正和他交談着,背對着黎歌,顧文彬卻是側臉對着黎歌,很快就察覺到了黎歌的目光,微微轉頭,就和那雙滿是錯愕的眸子不期而遇。

顧文彬遙遙地微笑致意,很快又繼續和陸楠潛聊了起來。

顧文彬的臉上的笑意有些玩味:“那邊那個獃頭獃腦的小姑娘就是你的小徒弟?”

陸楠潛有些不悅:“別瞎叫,你知道她名字的。”

顧文彬細細打量陸楠潛的神情,無奈搖頭:“只要與她有關的事,你總是那麼較真,一試一個準。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她一個,話說你現在回來也好,以前的事……”

陸楠潛臉色有些冷,似乎不願意他提起往事,就打斷他:“好了,你準備一下,待會講座就開始了,結束以後還有事拜託你呢。”

顧文彬原本笑得一臉風流倜儻,聽了陸楠潛的話臉色立馬變了:“我說你怎麼突然邀請我過來做彙報,原來還是為了她啊。我記得她從小數學就不太好,你要帶她研究區塊鏈,可別最後讓評審專家拜讀你的捉刀大作。”

陸楠潛擰眉,一臉的嚴肅認真:“那你就是冤枉她了,這丫頭是懶散了些,但不缺拼勁和狠勁,再說,我有信心能帶好她,更何況,還有你這個外援。”

顧文彬徹底無語了,無力地擺了擺手,不想和他細聊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還是上去做講座吧,和你聊的我心慌,向陽漁港定好了沒,我要痛宰你一頓。”

陸楠潛神情淡淡:“今晚去不了向陽漁港了,她不能吃海鮮,我已經訂好秦淮人家了。”

顧文彬在心中一個勁提醒自己風度風度,才抑制住自己掉頭就走的念頭,幾年不見,陸楠潛也會坑人了,真是世風日下,資本主義腐化優秀年輕人啊,他搖搖頭,滿腹怨念的上了台。

陸楠潛上台試了下話筒,低沉好聽的聲音就從擴音器傳來會場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陸楠潛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會議開場前的一堆廢話都靠他念,黎歌撐着腦袋聽着,顧文彬的學習經歷她也多少知道一點,當年他和陸楠潛是高中同學,曾經一起組隊參加過CTSC,在學校也是個風雲人物,當時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後來他高中畢業去了德國,後來又在新加坡碩博連讀,再後來的事情,黎歌也不清楚了。

不過,在黎歌心中,只有一個詞能準確概括顧文彬,那就是——風騷。

簡單介紹了顧文彬的學習經歷和研究方向後,陸楠潛把講台交給顧文彬,朝着黎歌走來。

也許是陸楠潛的氣場過於冷冽,黎歌這一排居然還空着幾個位置,可後面一排卻齊刷刷的坐了一排女孩子,都是年輕鮮活的模樣,嘰嘰喳喳小聲說著話,眼睛一會兒看着台上的顧文彬,一會兒圍着陸楠潛打轉,黎歌感慨,優秀的男人就是這樣讓人難以抉擇啊,總不免要被人比較一番。陸楠潛氣質冷清,高嶺之花,雖不可及,卻也不妨礙諸多妹子妹子前赴後繼,一睹英姿,顧文彬人如其名,看起來文質彬彬,皮膚白皙,笑容和煦,如今換上金絲框眼鏡,更顯出風度翩翩,走的是溫柔親民路線。

黎歌突然想起前段時間陸楠潛在學校論壇里引起的一陣風波,計院新男神誕生,有人把他和老牌男神陳辰教授放一起比較,不知是哪個有才的小姑娘跟帖說,陸楠潛是驕陽,陳辰是煦風,一個是少年意氣風發,一個是中年沉穩儒雅,各有千秋,各領風騷。

黎歌深以為然。

陸楠潛走到黎歌身邊,示意他往裏面挪一個位置,他坐在走道邊,方便走動。

黎歌貓着腰,迅速地換了位置,把陸楠潛的筆記本和鋼筆遞給他。陸楠潛接過來,順手遞了一杯水過去,黎歌一臉疑惑地看他,陸楠潛沒有解釋,她只好接過來,握住水杯才後知後覺,水溫適中,暖暖的熨帖了她的心,她一愣,原來他知道了。

陸楠潛低聲說:“堅持一下,這個講座不會太久。”

心中陰霾一掃而光,黎歌被陸楠潛叫起來聽講座地鬱悶也沒有了,她沖陸楠潛甜甜地笑:“謝謝老師。”

陸楠潛微微點頭,嘴上卻只有一句:“認真聽講。”

身後一陣騷動,很快又安靜下來,黎潤匆匆掃了一眼,大多數是本科的小女孩,陸楠潛坐下后,看黎歌的眼裏閃着艷羨和幾分探究之意。黎歌只覺得如芒在背,悄悄看了一眼陸楠潛的側臉,心中暗嘆:果真是美色禍人啊。

這一幕落入李儀眼裏,頓覺刺眼,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黎歌。

那年夏天,李儀給一直資助她的江阿姨寫信,表示想去拜訪她,江阿姨欣然同意,立馬給她寄去了去南城的火車票,她開心的睡不着,連睡覺都要把火車票攥在手裏,就好像抓住了幸運之神遞來的橄欖枝,能讓她逃離這個讓她壓抑,痛苦,自卑和絕望的小山村。

終於到了出發那天,李儀一夜未睡,天剛蒙蒙亮,就利索的起床收拾,趕往火車站,幾個小時的車程都沒有讓她感覺辛苦和疲憊,只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愉悅。

南京站人山人海,她獨自一人拖着行李,突然湧上一陣自卑和慌亂,撲面而來,生猛而鮮活,似乎要把她吞沒一樣,這麼多人,自己就像沙海一粒,江阿姨說過會來接她,能找到自己嗎?

李儀站在出站口,掌心濡濕的汗浸透了手裏的袋子,她抹了把額頭的汗,心裏有點後悔自己的冒失,她環視一周,突然看到一個紙牌,上面畫著一個俏皮的小姑娘,醒目的一排行楷如行雲流水,歡迎李儀小朋友。舉牌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透着青綠暈染紋絲綢長裙的女子,頭髮低低挽了個髻,耳畔綴着兩顆圓潤飽滿的珍珠,面容和善,淺淺地笑着,沒有一絲不耐煩。

李儀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獃獃看着眼前的女人,卻邁不開步子,她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天堂與地獄的區別,足以是她羞赧,自卑,心生嚮往,卻止步駐足。

她站在陸家光亮整潔的客廳里,攥緊了手裏蛇皮口袋,裏面裝滿了自家種的瓜果綠蔬,一身洗的發黃的白布衫,和這裏簡直是格格不入,江阿姨笑着握着她的手,一邊招呼楊媽把東西收拾收拾,江婉音笑着給她介紹着:“這是楊媽,家裏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她料理的,有什麼需要和她說也一樣,這是小王,你剛剛已經見過了。你陸叔叔還沒回來,待會晚上回來一起吃飯。我先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看着溫柔和善的江阿姨,寬厚溫和的楊媽和憨厚老實的小王,周青青的心裏微微安定了一些。

江婉音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蹙着眉頭問道:“欸?楠潛和眉眉哪兒去了。”

楊媽正準備拎行李,這才想到兩個孩子到現在都沒露面,有些無可奈何:“阿潛應該在書房,眉眉……大約又跑出去玩了。”

江婉音無奈的笑着搖頭:“這丫頭……”轉頭對李儀說,“眉眉淘氣,待會兒應該就會回來,你可別和她計較,咱們先上去。”

李儀自然不會說什麼,微笑着點頭。

黎歌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她推開門站在門口,一身白色鏤空繡花連衣裙,皮膚白的近乎透明,不是病態的蒼白,兩頰紅潤,額頭上沾着亮晶晶的汗,陽光在她身後勾出一個金色的輪廓,連發頂的碎發都閃着光。她歡快的跑進來,就像一個快樂的小天使。

她走到李儀面前,笑得天真燦爛,語氣赤誠落落大方:“你是李儀吧,你好,我是黎歌,你可以叫我眉眉,我的朋友們都叫我小鴿子。”

世上怎麼會又這樣的女孩子,乾淨得就像一張白紙,渾身散發著天然的馨香,那是被優渥人生浸泡出的香氣。

李儀突然局促不安起來,她兩隻手背在身後,狠狠地摳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能搓去勞作留下的痕迹。

地毯鋪的太厚,她沒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直到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清冷的男聲,就像是炎炎夏日裏的山泉流動:“你好。”

居然有人能把簡單的白T和灰色棉質長褲穿的如此好看,一雙眼睛生的冷清傲氣,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質。

剛才李儀藏在身後的小動作一定都被他看到了。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誤入大觀園的劉姥姥,自卑與局促無處遁形。

還是黎歌出來打了圓場:“楠潛哥哥,你這個表情會嚇到人的,小儀姐,這是楠潛哥,別看他這麼嚴肅,其實他平時對我更嚴肅。你先把東西放到房間,我在客廳等你下來,待會咱們出去玩。”

楊媽這才拿着她的東西,帶她去了樓上。

李儀在樓梯拐角聽到樓下兩個人的對話。

陸楠潛:“作業錯了那麼多,還出去玩?”

黎歌:“哼!我就知道你是出來逮我回來改作業的。”

原來不是出來和她打招呼的,李儀自嘲地想着。

陸楠潛聲音略高了些:“你改不改?”

黎歌聲音弱了下去,明顯底氣不足的樣子:“改改改!先讓我吃個雪糕,和許靖鐸白跑了一上午,熱死了。”說完就朝着廚房跑。

陸楠潛一把把她拖回來,很堅決地拒絕:“不行!”

黎歌開始耍小脾氣,但在陸楠潛面前也不敢太過造次,就小聲念叨:“小氣鬼!小氣陸楠潛,我就吃一根。”

陸楠潛不為所動:“想肚子疼你就去吃。”

那時的李儀還沒會出意思,直到知道黎歌那幾天正是生理期,震驚之外還有些感慨,這個冷麵冷情的男人,對黎歌的照顧真是細緻入微。

顧文彬的講座不算枯燥,旁徵博引,從比特幣的起源講起,中間偶爾穿插着各地學者的研究軼事,插科打諢,黎歌也聽的津津有味。

講座結束,陸楠潛要上台致結束語,上台前,他湊近黎歌低聲說:“待會結束你先別走,等我一會兒。”

黎歌坐在座位上等着散場,李儀滿臉的不甘心,沉默着離開。黎歌看着顧文彬和院領導握手合照,似乎謝絕了晚餐邀請,院裏老師各自回去,眾人逐漸散去,偌大的會場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陸楠潛朝她招招手,黎歌收拾好東西走過去。

顧文彬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絲毫沒有剛才清冷禁慾的氣息,一雙桃花眼瀲灧,朝着黎歌笑:“小黎歌,好久不見了。”

黎歌暗笑,多年不見,這個人還是如此風騷,於是從善如流地回應:“顧叔叔好。”

顧文彬臉色變了幾遍,咬牙切齒:“小黎歌,我只比他大兩歲,你為什麼叫我叔叔,叫他哥哥。”

還不等黎歌回答,陸楠潛拍了拍聒噪的老友:“她現在叫我老師,我們一輩,扯平了。”

顧文彬扯了扯陸楠潛小聲嘀咕,那你們不是差了輩分。

陸楠潛沒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三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外走,黎歌忍不住問:“老師,我們現在去哪?”

陸楠潛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文彬就先開口了:“當然是把你賣掉,以前你還小,現在大了,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黎歌無語,這個人真幼稚,哄三歲小孩嗎?不過跟着陸楠潛走就對了,他又不會把自己賣了。

上車后,黎歌托腮看着顧文彬很久,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出來:“你真的在新加坡呆了七年?”

顧文彬挑眉:“當然了。”

黎歌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麼還這麼白?”

顧文彬笑了:“當然是防晒啊,沒聽過知名美妝博主唐澤雪穗說過嗎:‘人的皮膚擁有絕佳的記憶,聽說一個人的肌膚會記住所承受的紫外線量,所以晒黑的肌膚就算白了回來,等到年紀大了傷害依然會出現。’”

呵呵,好冷。黎歌默默翻了個白眼,接上一句:“顧叔叔,你的魚尾紋都笑出來了,著名的美妝博主新章房子因為很少做面部表情,所以比常人年輕。而唐澤雪穗和新章房子背後都有同一個偉大的男人,他的名字叫東野圭吾。”

顧文彬卻笑得更加開懷:“小丫頭,你還是這麼能接梗,有趣,你這個學生我收了,你可以拜師了。”

黎歌眨眨眼:“要三叩九拜嗎?”

陸楠潛冷淡地插上一句:“不用,你當他皇帝登基啊,逢年過節在心中遙祝他節日快樂就行了。”

今天陸楠潛的心情似乎很不錯,說的話也變多了,雖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毒舌顧文彬,黎歌看着兩個人互損,樂得捧腹。

秦淮人家的菜很對黎歌的胃口,秦淮八絕還是她記憶中小時候的味道。這頓飯氣氛輕鬆,黎歌吃的很開心。

兩個男人都喝了酒,陸楠潛叫了代駕。黎歌先問顧文彬去哪,他神秘地笑:“你顧老師自然有地方去,你去送你的陸老師。”

黎歌見識過他吸引桃花的能力,瞭然地壞笑:“Isee,Isee,顧老師再見!對了,顧老師,留個電話呀。”

顧文彬擺了擺手:“不急,你現在還用不上我,等你陸老師給你把基礎打紮實了再說。”說完就揚長而去。

黎歌回去路上還有些不可思議:“真想不到,顧叔叔那樣的人會專心於這麼枯燥的學科,還好他沒去高校任教,否則……”說到一半,黎歌才覺得這樣說不妥,陸楠潛和她之間又怎麼說呢?

陸楠潛似乎沒有聽出她的話中不妥,隨意的問她:“你為什麼一直叫他叔叔?”

黎歌愣了一下,糾結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說起來:“就是以前等你放學,你給別人講題,然後我就到處轉轉,就看到……”說到這黎歌壓低聲音,貼着陸楠潛耳朵低聲說:“顧叔叔居然在美術教室親一個漂亮姐姐。當時我還小嘛,也沒見過世面,嚇壞了。然後還被他發現了,他就嘲笑我是小孩子啦什麼的,後來我才知道你們認識,我覺得他就是個浪蕩的登徒子,還故作老成,索性就叫他顧叔叔了。”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輕輕軟軟的,貼着陸楠潛的耳朵,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垂,酥酥麻麻,撩的人心痒痒。嫣紅溫軟的唇就在咫尺,讓人心猿意馬。

黎歌說完后就撤回身子,看了一眼窗外才發現走錯路了,連忙對代駕小哥說:“小哥,不去S大。”隨後報了一個小區名。

陸楠潛疑惑地轉頭看她:“你不回宿舍?”

黎歌解釋:“我不住宿舍,學校宿舍比較小,研究生又各有自己的生活作息,我就把附近的小公寓打掃出來,暫時住在這。”更重要的是,學校安排的宿舍在六樓,沒有電梯,也沒人幫她搬東西,索性就不搬了。

這些天她都在學校呆到很晚,一個人回去也太不安全了,陸楠潛想了想,正色道:“既然住外面,以後你9.30就回去吧,可以回家再學。”

忽蒙恩赦,對於陸楠潛的細心和溫柔,黎歌並不意外,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盛滿清溪的月牙:“真的嗎?謝謝老師。”

陸楠潛被她含笑的生動眉眼打動,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讓你早點回去可不是讓你偷懶的,該完成的任務不許落下。”

黎歌朝她敬禮:“請領導放心,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很快就到了黎歌小區門口,她下車,朝着陸楠潛揮手,笑容明艷:“陸老師再見!”

陸楠潛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笑點頭:“嗯,明天見。”

陸楠潛目送她進了小區,直至看不見她的背影。一直以來,陸楠潛覺得生活不過如此,日復一日,往日不可追,來日無可期。如今,他覺得每一個明天都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正如王小波所說:祝你今日愉快,你明天的愉快留着我明天再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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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至上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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