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舊恨新仇怎消散

第104章 舊恨新仇怎消散

第二日一大早,杜氏就按着月明給的字條上的地址,一路摸到了子聲的家門口。佑君跟在母親身後,一路上低着頭一言不發,杜氏看著兒子這幅喪氣的樣子,氣的牙根痒痒,她罵道:“給我把頭抬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要挺胸抬頭步步生風,你這幅丟了魂的樣子,碧君能願意重回到你身邊來嗎?”佑君並沒有理會母親,繼續跟在後頭朝前走,他對母親去找閆子聲雖說並沒有阻攔,但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情願,這樣直愣愣的找過去除了彼此尷尬再無其他。可是佑君心裏又隱隱對子聲存着一份恨意,這份恨意從那年他知道碧君心裏裝着子聲的時候就種在了自己的心頭,一年年一歲歲,這份由情而生的恨意糾結在佑君的心頭,每每想來佑君心裏就湧出萬千的憤慨與嫉妒。因此,他雖不願面對子聲,但還是硬着頭皮跟着母親朝閆家尋去,他倒要聽聽閆子聲會給個什麼解釋。

杜氏和佑君敲開閆家大門的時候,子聲去外邊練晨功還未曾回來,大環則正站在廊上仔細的澆着丈夫留下的那兩盆海棠花。看門的老高頭將門開開后,見杜氏和佑君恨是眼生,便問他們尋誰?杜氏讓老高頭只管告訴他家主人,就說是張家口的舊日相識,裏邊的人自然明白。

老高頭關上門,有些奇怪的嘀咕着,然後走到廊下告訴大環門外的情形,大環聽到張家口三個字時,厭惡的將手中剩下的半瓢水潑到青磚地上,然後問老高是怎麼樣的兩個人。老高又向大環講了一遍門外兩人的年紀外貌和言談舉止,大環心裏已然完全明白了過來。她本來是最不願意再見張家口朱家的任何一個人,但是這陣子為了子聲和碧君的事,她是又哭又鬧好不容易讓子聲勉強服帖了下來,如今既然杜氏母子尋上門來,她正好當面講這事說個清楚,讓朱家趁早死了這份心。大環主意拿定,便讓老高將人放進來,自己將手中的水瓢撂進花盆旁的水桶中,一臉凝重的轉身走進了正屋坐在那裏靜靜的等待着杜氏母子的到來。

杜氏和佑君在看門老高的帶領下走進了閆家的大門,杜氏環顧了下四周,心裏不由得感嘆這閆家的宅子果然是寬大雅緻,看來這閆子聲是真的紅了家底兒厚了,難怪碧君這賤蹄子一門心思的要甩了佑君勾搭他。

杜氏和佑君穿過那從茂密清爽的翠竹,繞過雕花的影壁,踏上石階,來到了前院的堂屋裏面。一進門,杜氏就看見了坐在正中間的大環,多年不見,大環還是那樣清瘦,臉上蒼老了許多,鬢角的白髮也分外的扎眼,杜氏見大環一臉的憔悴不說,額頭上還纏着一圈布帶,心裏有些納悶的嘀咕道:看來這位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

見杜氏母子進來,大環也並沒有起身相迎,只是勉強笑了一下,抬了抬手,示意杜氏在下首坐下。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杜氏,只見她頭髮抿的光亮,臉上也厚厚的敷了一層白粉,淡紅色的胭脂浮在臉頰上顯得有些刻意。大環心裏不無輕蔑的想到:多年不見這杜氏倒是越來越妖艷了,可惜再怎麼打扮終究是老了,一臉的老相不說還處處透着輕浮與惡俗。

這兩個曾經親密無間的女人,本就因為丈夫們之間的那段隱秘過往而變得分外對立與厭惡,如今又因為下一代人只見的情事,心中更增添了幾分仇視與憤恨。

做飯的婆子為大環和杜氏母子上了茶水,大環端起茶,用茶碗蓋子輕輕撥了撥茶葉,又用嘴隨意的吹了吹茶水,然後慢悠悠的品了兩口,這才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許久不見,你我姐妹又碰面了。”

杜氏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對大環說道:“姐姐可好啊,這世間的事可真真難預料,妹妹我原本以為此生再也不會和姐姐碰面了,誰成想今天又見到了。”

大環也不看杜氏,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後一邊用蓋子隨意的撥着茶葉,一邊說道:”妹妹這次到北平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杜氏也不藏着掖着,她也沒有多少好心情坐在閆家與大環磨牙。她冷冷的說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登門不為別的,只為求姐姐一件事情。“

大環心裏咯噔一下,看來這杜氏一定是求自己答應碧君與子聲的婚事而來,大環抬頭看了看杜氏,心想任憑你口吐蓮花,我絕不會答應子聲和你朱家有任何的牽連。

大環冷笑着對杜氏說道:”求我?妹妹說笑了,我一個沒甚用處的老婆子能為妹妹解什麼難題出什麼力呢?“

杜氏看着眼前一臉得意的大環,心裏恨不能立刻啐她幾口。杜氏強忍心中的怒火,對大環說道:”我也知道姐姐定然是極不願意看到我們母子,妹妹何嘗不是如此,只是今日為了我這孽障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上這一遭,只盼望着姐姐念及當年的情分,能夠高抬貴手幫上一幫。“

大環沒好氣的笑了一聲,對杜氏說道:”妹妹果然還是先前那般的直來直去,我就喜歡跟你這爽快人說話,妹妹倒是說說,需要我怎麼幫你。“

杜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對大環說道:”姐姐是知道的,我膝下只有佑君這一個孩子,後來又收留了小福子那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去年這時節,我為了親上加親,就給兩個孩子辦了婚事。婚後沒多久,碧君到北平來闖碼頭,我們這次就是專為了與她團圓而來的,可是誰知道一到這裏,小福子這丫頭對我母子異常的冷淡不說,還吵着鬧着要和佑君一刀兩斷。我心裏覺得奇怪,在背後仔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姐姐家的子聲整日與這賤蹄子耳鬢廝磨的生出了情意,人人都道他們兩個就要成就好事了呢。這要是個什麼物件兒,我這做長輩的也定然不會小氣,既然子聲喜歡那就給了子聲,可是偏偏子聲這回要的是我們佑兒的媳婦兒,縱我有萬千的心胸,也絕不能由這孩子們亂來。這不,為了我這不爭氣的孽障,特地跑到姐姐這來,求姐姐和子聲另尋好人家的閨女,把我們家佑兒的媳婦兒還給他。“

聽杜氏陰陽怪氣的說了半天,大環心裏總算明白了過來。當她聽說碧君已經與佑君在張家口成了親時,心裏暗罵子聲真是個糊塗蛋,虧他還鬧着要退婚另娶碧君,誰知那張家口的賤蹄子早都成了親,只是哄着自己這傻沒心眼的兒子罷了。大環慶幸自己堅決制止了兒子的胡鬧,否則到了今日自己只有欲哭無淚的份了。

大環慢條斯理的喝了喝茶,然後也不去接杜氏的話茬,只是笑着讓杜氏品品自己的好茶葉。杜氏見大環對自己方才的話一點反應都無有,心裏難免急躁起來,她生平最是個沉不住氣的,於是杜氏對大環說道:“我今天來可不是到姐姐家品茶的,我只問姐姐要人,請姐姐將我家媳婦還與我家。”

大環聽出杜氏已然亂了方才,帶着幾分得意的神色笑了起來。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杜氏見大環不說話,只一味的在那裏笑,氣惱的站起來對大環說道:“看來姐姐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擺明了是想強拐帶我家媳婦了。那好,這裏不講理,我就到能講理的地方去。”杜氏說完就要轉身往外走。

大環冷冷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啪的一聲將茶碗放到桌上,然後大聲說道:“你且站住,話還沒說完怎麼就着急走啊?”

杜氏也冷着一張臉轉過身定定的看着大環,聽她究竟有什麼要說的。

大環目光嚴厲的說道:“妹妹方才說了這一大通沒來由的話,讓我好不納悶。你說我家子聲拐帶你家碧君,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家子聲已經定妥了王家的姑娘,眼看還有一個來月就要迎娶了,你這時候跑來說子聲拐帶碧君,我這做娘的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那沒過門的兒媳婦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人又端莊賢惠,子聲放着這樣的可心孩子不去疼,會沒頭腦的看上旁的什麼來路不正經的人嗎?妹妹是聽誰說的這些閑話。”

杜氏一聽子聲即將就要成親,心裏略微安了一些,她語氣有些緩和下來,復又坐到椅子上,對大環講道:“姐姐說子聲就要成親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但願是我多思多慮的,只是今兒我可把話先放在明面上,碧君是我家的媳婦,誰若是想拆散我家佑君的這門親事,我縱是拼上一死也絕不答應。”

大環被杜氏擾了這半日,頭上的傷口已然隱隱做痛,她也實在不願繼續和杜氏交談下去,大環沒好氣的說道:“莫說妹妹不答應,我也絕不會讓子聲和你們家再有什麼瓜葛,妹妹儘管放寬心,我家子聲沒那份心思,那都是沒有的事。”

杜氏聽大環如此說,也不和大環告辭,徑直朝屋外走去。剛走下台階,杜氏與晨練回來的子聲迎面遇見了。子聲一見杜氏與佑君竟在自己家中,心裏着實吃了一驚,他出於禮貌,朝這二人笑着問了聲好。杜氏本來打算回去的,這會子一見子聲,心裏不禁格外留了個心眼,她要試探下子聲是否真的如他母親說的那樣清白。

杜氏對子聲說自己今天來其實一來是看望子聲的母親,二來是求子聲一件事情。子聲有些不明白的問杜氏究竟是什麼事情,但凡自己能幫上的一定竭力相助。杜氏朝身後看了一看,見大環並未跟出來,於是便有意激將子聲的說道:“子聲啊,我不求你別的,今日只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家碧君,莫要再與她再有瓜葛,現如今你是北平城的紅角兒,她也早已嫁與佑君為婦,你們這樣絲絲連連的,只會讓旁人笑話議論。“

子聲聽完杜氏的話,先是一愣,然後笑容也凝固了下來,他看了看杜氏,又看了看她身後一臉仇視的佑君,心裏已然明白,自己與碧君的事情是包不住了。子聲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他見今日杜氏母子尋上門來,也想與他二人將話說開,並為碧君討個公道。

子聲溫和的對杜氏說道:“嬸子,咱們姑且不說我與碧君是否有絲連,咱們先說碧君與佑君的婚事,其中的內情我不說明您二位也自然是清楚的,如今她既然已經來了北平,那這婚事還是散了的好,她依舊還是您的閨女,佑君的妹子,一家人還似從前那般難道不好,為何非要苦苦相逼於她呢?“

杜氏聽了子聲的話,冷冷的笑了兩聲,對子聲說道:“方才你母親還只說你已經定了親,絕不會與碧君有絲連,從你這番話來看,你與我家那浪蹄子只怕不光是絲絲連連了,難怪那蹄子一門心思的要甩了我家佑君,原來她的魂早被你勾搭過來了,可是你別忘了,她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無論好壞都與旁人無關。”

杜氏話說的難聽,子聲聽着很是刺耳,他皺了皺眉頭,對杜氏說道:“嬸子說話欠思量,碧君是活生生的人,她又不是東西,他不屬於任何人,她只屬於她自己!我與她清清白白,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見子聲毫無半點心虛的樣子,杜氏陰陽怪氣的說道:“不愧是北平城的紅角,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說起瞎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滿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和碧君勾搭成奸了,你還在這裏嘴硬什麼?你們沒什麼見不得人,那你替她叫的哪門子屈,喊的哪門子冤?”

子聲是個性情中人,他見杜氏話越說越難聽,語氣也激動起來,他說道:“即便我與碧君有些什麼,那也是我有情,她有意,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又與旁人有什麼相干?”

佑君本來一直站在母親身後沉着臉聽着母親與子聲的對話,如今見子聲竟然說他與碧君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樣沒廉恥的事情,作為男人的那份自尊被深深的刺痛了,佑君捏起拳頭怒吼了一聲,憤怒的朝子聲掄起拳頭打了過去。子聲是武生出身,自幼練就一身好功夫,他敏捷的向旁邊一閃,然後一把將佑君的胳膊死死抓在手中,正色對佑君說道:“佑君,你我兄弟一場,有話不妨挑明了說,倘若要動粗,那就請到外邊去。”子聲說完,將佑君的胳膊狠狠的甩到一旁。佑君的眼睛裏全是仇恨,他沒想到這個勾引了碧君的閆子聲竟然絲毫沒有一點愧疚與膽怯,還在這裏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神色。佑君揮拳又打過去,子聲用胳膊一擋,然後快速的將佑君的胳膊擰在身側,一邊抓着佑君一邊對他說道:“佑君,你不要逼我。”

杜氏見兒子眼看就要吃虧,氣急敗壞的喊叫道:“閆子聲,你也欺人太甚了,你拐帶了我們佑兒的媳婦不說,現如今你還要打死他滅口不成嗎?”、

子聲也氣惱的對杜氏大聲說道:“我沒有拐帶,我們兩個人是情意相投。”

“都給我住口!”大環聽見吵鬧聲出來站在廊上對着院子中的三個人大聲喝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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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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