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紀瑤逗弄了會兒跟姐姐說話:「娘說忙,沒時間來,就我來了,姐姐最近如何?」不等紀瑤回答,她笑起來,「想必是過得好極了。」
紀瑤睨她一眼:「鬼靈精,你又知道?」叫沉香把潛哥兒抱走,她拉着紀瑤去懷香亭,坐在裏面的長凳上。
一看這架勢就是要說重要的事體。
紀瑤奇怪。
「娘很擔心你,瑤瑤,」紀玥正色道,「你別怪娘啰嗦,她是確實為你好。姑娘家不比男兒,耽擱不得,娘愁得晚上都睡不好,前幾日找人傳話,讓我勸勸你。瑤瑤,我也不是偏幫娘,就是想聽聽你的真心話。相公介紹的徐公子已經是人中龍鳳了,你真的看不上?」
原來又是為她的終身大事。
紀瑤嘆口氣:「不是看不上,要說條件我還配不上呢。只是,我實在不能嫁給徐公子,辜負姐夫一番心意。」
「到底為何?」紀玥不解。
「我不喜歡,」她嘟囔,「姐姐,你不要像娘一樣逼我。」露出委屈的樣子拉住袖子,「強迫我嫁了,對徐公子也不公平。姐姐還是勸勸娘吧,我應付娘可要累死了,就算我說不喜歡,娘也是說,相處久了就喜歡了云云。」
紀玥安撫道:「既然有理由,我豈會逼你?放心吧,我會讓相公告知徐公子,到時賠個禮便是。」
還是姐姐好,紀瑤高興壞了,撲上去抱住姐姐恨不得親一口。
倒是廖氏白白浪費力氣,原本還指望紀玥把紀瑤勸得回心轉意,嫁給徐琅,結果到頭來,反而完全把這門親事給斷了。
謝鳴珂去告知了徐琅,徐家也不可能再來提親。
廖氏就在紀彰面前大倒苦水,紀彰為了安慰她,佯罵了小女兒幾句,又把紀廷元也罵了幾句,用父親的威嚴勒令他們早點成親。
兩個孩子表面上答應,實則背地裏也不當一回事兒。
不過紀廷元感覺妹妹肯定是心裏有人了,那日突然飛奔出去找楊紹,拿什麼貓做借口,可他卻看到她哭了。
姑娘家無端端的哭什麼,也就是為了一個情字。
不知不覺便到重陽節。
沈妍邀請紀瑤來酒庄喝菊花酒,紀瑤高興的應邀而去。
酒庄生意很好,即便是白天,樓下也坐滿了人,她一進去就聞到濃郁的酒香味。
夥計認識她,笑道:「紀姑娘,請上樓上的雅間吧,小的這就去喊掌柜。」
紀瑤走上樓。
小姑娘穿着嫩黃色綉白玉蘭的衫子,腰間繫着同色的織金羅帶,將她的腰肢勒得細細的,盈盈一握,下面一條月華裙,行動間可以想像到裏面雙腿的修長。
宋瑞跟在後面,只覺紀瑤光是一個背影就已經讓人極為動心。
他故意往前走快了幾步。
男人力氣大,肩膀突然撞過來,紀瑤沒個防備整個人往下倒去。
一隻手將她拉住了,宋瑞低聲道:「姑娘,對不住,沒撞傷你吧?」
聲音有點耳熟,紀瑤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皮膚微黃,眉毛濃長,鼻子高挺,一雙眼睛狹長,但眼角微微下拉,顯得有些不太自信,這是一張稱不上多英俊但也不醜的臉。
「沒事……」她愣了下。
「都是我走得太急了。」因為在孝期,宋瑞不易出現在這種場合,易容了出來見一見紀瑤,重陽節,小姑娘都會忍不住出門的。但這一刻他卻發現很有趣,因紀瑤若直接對上他的話,通常會顯得很警惕,現在卻是放鬆的。但同時間,心裏又有一絲惱怒,可見紀瑤是有多不喜歡自己!
「姑娘你真的沒撞傷嗎?」他略微憋着聲音,「要不要去看跌打大夫?」
這公子雖然行為魯莽,但態度卻不錯,紀瑤當然也不會計較了:「我沒有傷到,公子不必在意。」她抽了下胳膊。
宋瑞不捨得,但還是放開了:「姑娘也來清月酒庄喝酒?」
「是。」紀瑤並不願多說,往上而去。
樓上都是雅間,宋瑞看着紀瑤走到其中一間坐下,他便要了對面的雅間。
門開着,他看到紀瑤揉了下胳膊,口中輕嗯了聲,好似有點疼,他心想,就那一下,她就不行了,可見是有多嬌嫩。
小姑娘側面的美好落入眼中,平息了他心頭的抑鬱。
這些天他在王府實在是悶極了,父皇去世他也有傷心,但更多的則是不平,同為兒子,同在宮中長大,只因為宋焱是嫡長子生來就高人一等做了太子,若論聰明,他怎麼可能不如宋焱?
只是形勢不如人!
他也判斷錯了,做什麼都晚了一步,但看着紀瑤,他覺得日子還是有那麼一點意思。
沈妍此時上來了,手裏提着一壺酒:「在西縣買來的,那裏有一個釀酒大師,釀得菊花酒別有特色,你嘗嘗。」
她給紀瑤倒了半杯。
「聞着好香,」紀瑤道,「我能喝嗎?」
「能,這酒不烈,不然我也不會請你來品嘗。」
紀瑤就吃了一口。
菊花的清淡蘊藏在這裏,剛喝下並無感覺,慢慢才有一種香甜味在舌尖縈繞,久久不去。
「真不錯。」紀瑤又吃了口。
「對了,得配上菊花糕!」沈妍道,「你等等。」
她走出去。
紀瑤手撐着腮等待,過得片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沈姑娘,你喜歡聽春榮班的戲嗎,倘若明日有空……」
「無空,你瞧瞧我這裏,我哪裏有時間,多謝江公子好意。」
沈妍提着一壺酒進來,把門關了。
那男人也被關在了門外。
「江公子?」紀瑤抬起頭,看着沈妍。
沈妍一笑:「不用管。」
她低下頭倒酒。
窗外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照出她臉上細細的絨毛,紀瑤看着她,忽然覺得沈妍似乎比以前成熟多了。
曾幾何,她還是那個偷偷喜歡着哥哥,卻不敢同他說,只知道討好自己的小姑娘呀,然而現在她把一個酒庄做得有聲有色。她身上也漸漸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堅強,穩重,如同個殼將她包裹住。
她好像很久沒聽到沈妍說喜歡哥哥了呢。
那麼久的時間,其實就算沈妍不喜歡哥哥了也正常,更何況,沈妍生得也不錯……
剛才那個江公子定是看上她了。
哥哥呀。
紀瑤搖搖頭。
從酒庄出來,紀瑤有點微醺,但還沒到喝醉的程度,同沈妍告別聲坐了轎子回去。
宋瑞也坐入了馬車。
「殿下。」隨從低聲提醒,「殿下還不回王府嗎?」
那個王府又有什麼好去的,宋焱登基之後,這王府就是個牢籠了,他雖然貴為皇子,往後卻也不過是領些閑差,還不如一個尋常的官員。他道:「跟着那轎子。」
他想看看紀瑤是不是回家了,還是會去別處。
如果去別處,他也可以再來個偶遇,到時候紀瑤又會是什麼態度,他有點好奇。
然而轎子就是去紀家的。
只不過行到門口時,卻被一個小廝攔住了,紀瑤聽到木香問:「你是何人?為何攔轎?」
「請問轎中是紀姑娘嗎?」
「是。」
小廝便道:「我們公子想與姑娘見一面,一直等在這裏呢。」
「哪位公子?」
「我們公子姓徐,姑娘應該知道的。」